第八章 阴魂夺魄 (2)
趴伏在地的木万牟,听到有一阵铃铛急响伴着粗重的喘气声、低沉而急速的吼叫声由远而近。他的身子剧抖,口中重复念叨着“桑格老爷的心胸有如草原般的宽广,请饶怒奴才这回,奴才下次一定不敢再犯!”
木万牟心知,那畜牲正是桑格老爷托人从吐蕃带来的鬼獒,毛色青白夹杂,性情凶猛至极;草原上的群狼都对此物畏惧三分。倘若主子不及时回心转意,待那头鬼獒奔至,自己定会被尖牙利爪撕碎。
“滚!没看见老爷我在教训奴才嘛!”桑格老爷一声低吼,右手一扬。那头狂奔将至的鬼獒呜然在地上打了个滚,呜呜哀鸣地转过身一瘸一拐,就像是见鬼似的迅速离开。
木宛牟长跪合掌、五体投地,眼水鼻涕糊了一脸;口中不忘唱颂着漠国民谣:“雄鹰展翅翱翔飞在蓝天上,那正是长生天赐给我们的桑格老爷啊!奴才只想化成一朵白云,时刻守护着我们的桑格老爷!奴才愿做一只睿智的乌鸦,为老爷积累珠宝财富。愿成为一张厚实的毡毯,为老爷遮风挡寒……”
“哼!美酒、女人,对本老爷来说只是身外之物罢。看你这个奴才也只是一时糊涂,暂饶你狗命!死罪可免,活罪难饶;不给点教训,你是不长这记性啦。马上给老爷站起来!”桑格老爷慢慢走到木宛牟身侧,话音未落用脚尖狠狠在他的腰间踢上一脚。
木宛牟跪在地上,突感腰身一阵钻心的剧痛;他疼得双眉紧锁,瘦小的身子伏在地上不住地卷曲发抖。他紧咬牙关,忍着不让自己呻吟出来;深吸几口气,勉强挤出一副笑脸说:“谢老爷赏打!老爷不是乘船回漠国了嘛,怎地去而复返呢?”
桑格老爷望着在天边高悬的新月长叹一声:“船还未入大江,就遇上一拔挂着黑龙旗号的江贼。本来这区区贼人,家中所养的家丁们就能杀退,谁知跟在后面的南蛮官船和江匪是一家的。老爷我就这样摔进河里给淹死了,我死得好冤啊!呜呜呜呜……”说着,桑格老爷抱着头鬼哭狼嚎。
木宛牟耳朵里哄了一声,如同被尖针刺了一下;毛发冰冷地着了魔一样直立起来,茫然得不知所措。他心中只有一个想法“鬼!桑格老爷的鬼魂认路寻回来啦!”
“老爷我竟没被长生天召唤上天国,而是被一对长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领着走。那两个的相貌老爷我看不清楚,只记得均手执脚镣手铐。一个又肥又矮的穿着黑袍,另一个又高又瘦,穿着白袍,还伸着一条长舌。”
“那…那是黑白无常…”木宛牟身体抖得更厉害,说话都带颤音“这两位爷乃专接阳间死去之人前往地府的鬼差。”
“那就对啦,那两个无常鬼差把我引到一地儿。正上方的横匾刻有三个南蛮字,我只认得中间的个王字。厅堂正中有一个衣着得挺威风的人在发号施令。”
“想必老爷您到的地是阎王殿,见着的那位就是阎魔王;不知老爷是怎回到阳间呢?”木宛牟惊魂稍定,将自己之前所听的鬼神故事与桑格老爷的话一一印证。
“那个长得黑不溜秋,姓阎的魔王让旁边一个鬼差从袖中掏出一本像帐册的东西翻看了一下,说本老爷我阳寿未尽,又让黑白无常带我回了阳间。但本老爷的肉身已被江内的水生物啃噬得肢体不全,无法还阳。无常鬼差跟本老爷说‘若要还阳,只剩下两个方法’。”
“老爷有长生天保佑,自然福泽无边。不知是哪两个方法呢?奴才定为您办得妥妥当当!”木宛牟将右手平放在头上,意味着用自己的脑袋担保;信誓旦旦地说。
“哎呀,木宛牟啊。刚才你在池塘边的时候,我还念你这个奴才忠心耿耿,不忍把你给拖到塘底淹死,再借尸还魂。没想到你还主动来为我分忧了啊!老爷我向你保证:往后啊,你的女人就是老爷我的女人!你要是有哪个遗腹子,我桑格老爷保证绝对不把他当狗来看!”桑格老爷兴奋得双手直搓,自顾自的继续说道:
“什么?”木宛牟惊得目瞪口呆,嘴巴大张,随即跪伏在地,连连叩头求饶“老爷啊,奴才是想追随您身旁,侍候左右啊。除了这法子还有别的方法吗?”
桑格老爷犹豫了好一阵子,才开口说道:“嗯,你是个忠仆啊!既然你说到这份上,那只能是从另一条法子着手了。”
木宛牟得知能保住小命,欢喜得连连叩头不住,口中继续唱颂着桑格老爷的恩德。
“你们南蛮有句叫:使鬼推磨就有钱……”
“老爷,是有钱能使鬼推磨。”
桑格老爷有点不满,闷哼一声接着说道“正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既然你这个狗奴才怕死贪生。老爷我今儿就大发慈悲,多留你几年活命。你快带路去钱库,取点会子钱让老爷我回地府跟一众鬼差打点一下,让他们给帮忙再找个替死鬼。”
会子也称作便钱会子,是由官办的行在会子库发行的纸币。木宛牟虽接任管家一职不久,但听得老爷吩咐实不敢再多言。他连忙沿着池塘边往钱库方向小跑。
不多时,木万牟走到五进院落东南方房间前,从兜内取出钥匙颤颤抖抖地打开锁,走进房内。
进屋之前,木万牟特地转身往后张望,后方并无老爷身影。入得钱库,轻轻将门掩上,他闭上眼睛用力将头部摇摆几下,好让自己镇定。
木万牟用桌面的火刀火石点燃烛台,打开钱柜上的锁,点出由杭州行在会子库发行,一叠共五百两银的会子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