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昊朝着那人看了一眼。
虽是四五十岁的年纪，面容却是极为干净，不像武夫留着大胡子，也不像文臣那般素净，给人以弱不禁风的感觉。
而是由内而外地散发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气息。
“梁爱卿，你告假刚回来，便是为了要弹劾陆昊这小子嘛？”皇帝若有似无地笑了笑。
似乎在说，你特意在病假中回来就是为了陆昊。
梁岫说道：“陛下所言正是臣心中所感。”
他看了眼正在思考的陆昊，说道：“陛下可知，在江南，诃县伯有无骨美人之称？”
一听到这个称呼，陆昊便咳嗽了起来。
正要说起来，还真是他的锅。
虽说是原主的，但是现在是他了。
在江南什么事情都做过，无论是调戏大小媳妇还是遛狗斗鸡。
掀翻过赌场，砸过江南县令的场子。
梁岫接着说道：“诃县伯在江南的作为十分令人可耻，臣听闻，诃县伯曾经伙同众位子弟将一位老实巴交的百姓活活逼死！就为了三十两银子，诃县伯想要拿他女儿抵债，那人怎肯，绝望之下跳河自尽。”
这个例子一说，众臣哗然。
虽不说他们自身的污点如何，可如今听了这种活活将人逼死的话，若不义愤填膺一点儿岂不是说自己也是那种丧尽天良之人？
何况，无论善良还是邪恶的人，内心总有这么一块儿净地。
“陛下。梁大人所言极是，他是个正直的人。”老太傅说道，“但诃县伯年幼，当初不懂事，而如今立下大功，正也说明了他迷途知返，陛下不该问罪。”
一边沉默不语的太尉也站了出来，说道：“陛下，太傅言之有理，但若是不惩戒一番，恐怕京中的子弟会有样学样，日后百姓们见到纨绔子弟便害怕，不敢说不敢做，这对于大唐，是不利的。”
陆昊没想到理应是自己仇人的人竟然会替自己说话，不过这是不是板上钉钉了一点？
他虽然做过不着调的事情，但是害人性命之事从未有过。
“诃县伯，可有此事？”皇帝问答。
陆昊连忙站了出来：“陛下明察，臣以往虽然纨绔了一些，但是害人性命之事绝无可能。”
他顿了顿，回忆了片刻说道：“梁大人所言，应当是三年前的那件事。”
“那人是个赌鬼，好说歹说用自己的女儿在我手里押了三十两银子，两个月后他赌的倾家荡产，自然，我这银子也还不上了。欠债还钱乃是天经地义，我便带上家仆去向他要债。没想到他是个惯犯，来了好几拨人都是债主，我到之时那人已经被打的奄奄一息，他还想趁着我们不注意逃了，当然，臣，并没有出手，也没有将那女子如何。”
梁岫抖了抖眉毛：“诃县伯应该知道为何空穴来风，传言应当有所根据。”
陆昊皱了皱鼻子，不太明白自己一个透明人怎么会被朝中大臣使绊子。
皇帝哈哈一笑：“原来如此。梁卿，你老师都说不必追究，你也便放过他小小年纪不晓事。”
陆昊心中微微一沉。
皇帝这话似乎在给两人做和事佬，却也是在提醒他这梁大人是太尉的学生。
门生子弟嘛，自然是被老师提拔的。
两人一体。
这朝中的确是盘根错节。
陆昊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道寒光，看向梁岫：“梁大人所言甚是，但是小子在京中也有所耳闻，梁大人经常去狎妓，梁大人，真的吗？”
“你，你怎可胡言乱语！”梁岫一听这话，就觉得耳朵轰鸣，这小子真不是个人呐！
陆昊可不在乎，他连这老小子的老师都得罪了，还会怕他？
转了转眼珠子，说道：“梁大人，我也是听闻的，这空穴来风，不，传言总有依据。你所说的，不就是如此吗？”
硬刚，是陆昊做人的准则。
“诶呀，我说梁大人，诃县伯年纪小火气旺，你一个可以做他爹的人还计较什么，意思意思得了。”一个有着大胡子穿着盔甲的大臣站了出来，说道，“不过你是去那儿狎妓的，等天黑了，咱两带着兄弟们一块儿去。”
“哈哈哈，咳咳咳。”
朝堂之上，却是如同菜市场一般。
陆昊引起了话题，便不再言语。
一个人，情商再高也不可能没有敌人。
利益总会被侵犯的。
就算是品级再高，人家拿两句话挤兑一下还不行吗？
梁岫听的双眼发黑，自此，他狎妓的名声就会被流传出来！
太尉的脸色依旧平静，突然，他声音微微提高了些许：“朝堂之上，说这些胡言乱语做什么！”
声音陡然安静下来。
不得不说，太尉的威严还是很重的。
“梁岫，老夫平时是如何教你的？”他瞪了梁岫一眼，“诃县伯年幼也就罢了，你呢，你如今也还是个莽撞性子？”
太尉教训了梁岫一会儿，突然跪下，恳切地对着皇帝说道：“陛下，梁岫如此作为，是老臣的疏忽，还请陛下降了他的官，以惩大戒!”
陆昊惊讶，这老师真狠啊。
梁岫跪在太尉的一边，不再言语。
皇帝笑了笑说道：“梁爱卿也是性情耿直，朕就是喜欢这样的大臣，有话直说。太尉这话是严重了，好了，都起来了吧。”
陆昊暗中叹了口气。
看了眼站着像是木头桩子一般的李宣，周围还有几个可以破格来上朝的皇子。
下朝后，众人有秩序地离开。
梁岫不再揪着陆昊不放，倒是太尉欣然一笑，夸奖道：“诃县伯真是令老夫大开眼界。”
这话不知褒贬。
陆昊权当是夸他了：“多谢太尉大人夸奖。”
太尉微微一笑，向着一个方向走去。
“哈哈哈，你小子真是胆子大，竟然敢跟梁岫和太尉这两老小子叫板。”之前在朝堂之上公然反驳梁岫的大胡子一把揽上陆昊的胳膊，大笑着说道。
陆昊闻着一股咸鱼味，却是挣脱不开，见他张开血盆大口，露出了一些食物的残渣。
咬了咬牙憋着气问道：“请问阁下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