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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二章 往事

峰卷尘沙起 随正 4151 2024-07-06 15:10

  垚国王宫

  “啪”!一个成色上好的白玉瓷杯,被猛力摔碎在宽阔明亮的大厅之中。垚国的年轻国君韦莫亭负手立于桃木茶几之前,额头之上青筋暴露,嘴唇紧咬,眼中露出一股不可抑制的怒火。

  只要是垚国的官员都知道,决定垚国军政大事的地方从来不是百官齐聚的朝堂之上,而正是在这垚君亲自提笔命名的“东兴书房”之中。垚君之所以将此处命名为“东兴书房”,其意不言而喻,即为“向东而兴”,这也是垚国新君韦莫亭继位之后所定下的国策。

  此时在这书房之内除了韦莫亭还有四人,分别是国相白敬堂、兵马大元帅靳东南、国师祖相子、镇抚司指挥使杜余庆。四人虽说是同朝为臣,可面对国君的愤怒,他们脸上的神情却是各不相同。

  已是花白头发的国相白敬堂老成持重,此时像极了一个入定老僧,旁人难从他的脸上看出一丝想法。身材高大的兵马大元帅靳东南则不然,面对国君的熊熊怒火他脸上竟然挂着一些跃跃欲试的兴奋。再看一派仙风道骨的国师祖相子,隐隐中似乎从他的眼里透出一丝焦虑。

  “臣无能,请我王责罚”。随着白玉瓷杯的碎裂,镇抚司指挥使杜余庆立马跪在地上,将头完全磕碰在地上。

  今日垚君召集国中重臣所议之事只有一件,便是李家商号以及负责护卫的边军将士在西域唐裳国附近被全歼,所携货物也全部被掠一事。

  杜余庆请罪之后等来的并不是国君的责骂,而是国相白敬堂开口:“杜指挥使不必如此,你的忠心和能力国君心中有数”。按理说白敬堂这一番话已是逾越,可看韦莫亭似乎早已习惯,此时并没有一丝一毫的不悦。

  韦莫亭及冠不久就继垚君之位,国相白敬堂可以说是给予了他最大限度的支持。除此之外,这位秉政十数年的老国相甚是内明,从未干预过军方之事。是以韦莫亭投桃报李,也对这位老国相给予了最大的信任。

  国相虽如是说,可作为直属于国君的镇抚司指挥使,杜余庆既不敢搭话也不敢起身,还是保持着刚才跪下的样子。

  垚君韦莫亭深深的吸了两口气,才勉强压制住心中的怒火。待心情缓和过来,韦莫亭对着跪在地上的镇抚司指挥使杜余庆说道:“杜指挥使你起来”。随后又对着面前四人说道:“书房议事不是朝堂,大家坐下说”。说完话,韦莫亭率先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待四人坐好,韦莫亭指点着杜余庆说道:“你给几位说说”。言语之中,这位年轻的国君也是疲态尽露。

  刚坐下的杜余庆见年轻国君点了自己的名,忙不迭是的又从座位上站起。杜余庆还未开口韦莫亭摆了摆手,杜余庆只能再坐了回去。

  杜余庆坐定后先是朝着垚君一礼,才字斟句酌的说道:“沙匪费克雀要在西域唐裳国附近袭击李家商号之事,我们事前早已侦悉。对于沙匪费克雀的具体实力、性格特点以及他几个重要手下的能力品行也都有详细了解。根据大元帅府的推演,只需三百边军便能将费克雀在此地的势力抹掉。”说到此处,众人随着杜余庆的动作转头看向靳东南。

  见靳东南点头示意之后,杜余庆继续道:“可为了万无一失,此行我们将李家商号的杂役全部替换成了我们的人。也就是说,李家商号此行有我们四百甲胄完整的边军护卫。按照这样的力量对比,费克雀绝无任何胜算。可事情怪就怪这里,我们的队伍竟然被人全歼了”。

  听到这里,垚君韦莫亭忍不住打断杜余庆的话,说道:“大家都知道的就不说了,说一说大家不知道的”。

  杜余庆答了一声:“是”,便继续说道:“此事有三个疑点。其一,在唐裳国出了这么大的事,唐裳国自然要加大对费克雀的清剿力度。可是费克雀竟然像是在做完了这一件事之后就凭空消失了一般,唐裳国竟然没有得到一点关于他的消息。其二,我们的人在唐裳国得到消息,事发地留下的尸体差不多就是我边军和费克雀的全部实力。也就是说,这场仗根本就没有胜利的一方。既然如此,那我们的货物又去了哪里。其三,樊刚校尉和徐冲副尉的尸体没有找到”。杜余庆说完此话便不再开口,这三处奇怪的地方能引伸出好多故事。只是这些个故事究竟哪个是真又哪个是假,就要靠在场之人自己判断。

  有资格坐在“东兴书房”议事的谁是傻子,闻听此言后书房内顿时陷入到一片沉默之中。樊刚、徐冲和费克雀都失踪了,他们的手下又都全部战死。这样的情况,最容易想到的就是三人阴谋吞下了此行的巨额财货。如若不然,他们的失踪如何解释、财货全部失踪又如何解释。可知悉垚国核心机密的五人,却都知道此事绝不简单。先不说樊刚和徐冲是几方面精挑细选出来忠贞军将,不可能叛变。单一军力而论,千把人的沙匪也不是四百边军的对手。

  见众人都不说话,韦莫亭轻咳一声,对杜余庆说道:“把找到的东西拿出来”。

  杜余庆闻言从自己脚下提起一个包裹递给上首的靳东南,说道:“靳帅小心接着,这是我们在事发地找到的东西”。

  靳东南接过包裹小心打开,入眼之处是一些小块铁片。靳东南随手拎起一块查看,然后是第二块、第三块,只是越看到后面眉头就锁得越紧。

  祖相子等不及靳东南看完,起身来到他身边也拿起一块铁块查看。霎时间,祖相子也是脸色骤变。

  靳东南将包裹递给祖相子,继而转头看向自己年轻的国君。不问可知,韦莫亭满脸的阴沉就是答案。

  “尽军弯刀”。在场之人除了白敬堂,其余四人都已知道了答案。靳东南这句话自然是说给白敬堂听的。

  “啊”!宦海沉浮数十载的国相白敬堂,闻言竟不自觉的发出一声低呼。

  东洲皇朝全盛时期版图之巨,当下世人难以想象。单就这西域三千里来说,也不过是敕封于诸侯的偏僻一隅。西域三十六国名为王国,实则也只是东洲皇朝一诸侯国附庸耳。百余年前东洲皇朝皇权不振,治下众多诸侯国才有了别样心思。那个时候,位于皇朝西域的垚国不仅占有西行通商之要道,更是坐拥西域盛产之良马,可谓是王国富足、兵锋尽锐。虽地处西域,然历代垚君均有问鼎中原、逐鹿天下之志。

  天意弄人,只是奈何!

  纪元323年,位于太阳另一边的陌生帝国波斯突然向东派出二十万大军,誓要将三千里西域疆土纳入其中。当时垚国在西域的统治主要集中在青疏、额尘、则西三座城市,由大将军耿介领西苍军团坐镇期间。波斯大军由西而来,突袭了最西面的青疏城。在已有心算无心之下,西域最大的城市青疏快速沦陷。眼看在青疏地区已不可为,大将军耿介当机立断退守额尘。位于青疏和则西之间的额尘依山而建,面积虽然小但是战略位置却极重要。耿介的想法是凭险而守,等待来自垚都的援军。哪知波斯大军携初胜之威一面围城,一面直接绕过额尘直扑则西。若则西城有失,垚国便是失却了在西域的有力支撑,西苍军团也将处于波斯大军的四面包围之中。百余年来垚国的主力部队从来都是在东边与中原王国纠缠,哪里料到这西域之西还有如此强大的帝国存在。仓促间,上代垚君命当时还只是一军主将的靳东南,率三万老卒救援。靳东南将门虎子,初入西域便打了好几场迎击波斯前锋的漂亮仗。一时间垚军士气高涨,高歌猛进的进驻到则西城中。

  随着双方的布局完成,一场决定西域归属的决战在则西城下打响。此战之初,垚军的重骑和巨弩如摧古拉朽一般收割着远道而来的波斯人头,很是打出了汉家军人的风采。本以为这战事就是如此简单,哪里能想到应垚国之召前来参战的一个小小游牧民族却在战场上反水,直接导致了垚军腹背受敌乃至全线崩溃。只此一役,垚国再无力控制西域地区。失去了西行通商之路和良马盛产之地的垚国,便只能算作中原各大王国之中的末流角色。

  白敬堂面色沉重的对韦莫亭问道:“是尽国借剿匪名义吞并了李家商号的财货,还是已经看破了我们的谋划”?白敬堂口中的尽国,正是十年前那个在战场上突然反水的游牧民族。

  尽族人原本只是生活在垚国南面雪山之上的一个游牧民族。其族中多个部落之间世代结仇,相互攻伐不休。直至四十多年前尽族人中出了一个英雄,才慢慢将这个位于雪山之巅的民族统合起来。靳东南兵出西域,单单只靠三万老卒如何能够。哪里知道这个被尽族人称为英雄的达明北安,居然早已和波斯勾结在一起,做的就是在关键时刻背后捅刀子的事情。则西城一役之后,尽族建国,成为了波斯在西域的代言人。

  则西城一役之后的两、三年里,垚国与尽国多有纠缠。奈何尽国背后有波斯帝国撑腰,元气大伤的垚国哪里是他的对手。上一代垚君认为自己不仅宏图大志难以实现,就连祖宗留下的基业也失去了好大一块。悲愤之下,正值春秋鼎盛的垚君竟然郁郁而终。韦莫亭继位之初也是将垚国的战略重心放在西域,将夺回青疏、额尘、则西三城,让西域三千里土地重回垚国作为此生奋斗目标。直至现任国师祖相子的出现,才改变了韦莫亭的想法,以至于改变了垚国的国策。

  祖相子认为达明北安建国之后最怕的就是垚国的报复,这便是他立马封锁了垚国向西商道的原因。祖相子年轻时游历天下,对达明北安算是有自己的独到了解。达明北安素有雄心又有韧劲,他绝对不会甘于臣服在波斯帝国的掌控之下,就像他绝对不甘于臣服于垚国一样。尽国要强盛,东西贯通这条商道对于他来说也是重要非常。如果垚国提出与尽国修好,达明北安一定会同意。因为对于现今控制西域地区的尽国来说,垚国国府每次行商的货物数量都在其掌握之中,反而更容易监控垚国虚实。垚国可以一边用这种方式麻痹尽国,另一方面在民间寻找合适的秘密代言人,以为充盈垚国国库的真正支撑。

  对于祖相子的提议,年轻的韦莫亭以其非凡的气度暂时放下了对尽国的仇恨。可是祖相子之后的话,才是他为垚国谋求振兴的关键之处。

  “东出”。只是简简单单的两字方略。

  面对白敬堂的问询韦莫亭没有说话,只是转头看向杜余庆方向。

  杜余庆羞愧满面的道:“此事目前尚没有足够的证据做出定论,只是事发前我们得到情报,尽国大将哈里发曾经出现在附近”。

  听到杜余庆的回答白敬堂反而镇静下来,没有证据无所谓,哈里发的出现就已经够了。宦海沉浮几十载,既然谋划败露那还有什么好说的。白敬堂朝着韦莫亭拱了拱手,说道:“事已至此,还请国君早下决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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