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卖并未停止,各种琳琅满目的东西层出不穷,大部分都被人买下了,不过也有小部分无人下手。
方然几人一边吃着点心一边看着场中叫卖,好不惬意。
至于何来的座位,这就是旁边的人主动让出来的,毕竟能轻轻松松挥霍五六千两银子的公子哥,再怎么也算得上一个人物了。
场中的人都不是傻子,有机会巴结…额,是结个善缘,何乐而不为呢?
方然也是欣然坐下,因为他不觉得这是什么丢人的事情,反而觉得这几个年轻人非常有前途,他们懂得见风使舵。
“老马,才基,你们俩也坐啊!别客气。”方然拉着钱皇后坐旁边,一下子引来了许多羡慕嫉妒恨的目光。
“小的不敢~”马顺连忙拱手。
“叫你坐,你就坐!哪来的那么多废话!”方然微怒。
“多谢公子(方兄)。”马刘二人行礼之后便端坐在各自的位置上。
“点心你们也吃啊,这可是花了钱的!都吃完,别浪费。”方然推过去其中一盘糕点。
“娘子,你也吃。”方然拿起一小块点心喂到钱皇后嘴边。
钱皇后红着脸轻咬了一口。
“刘贤弟哪里人士啊?”方然端起茶杯。
“回方兄,小弟原本乃登州人士。”刘才基眼里露出一丝苦色。
“登州?那地方还不错啊。”方然神色一凛,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登州乃是明朝重要的沿海重镇之一,那里驻扎有大明登州水师。
“方兄有所不知,早些年确实不错,可七年前有一群东瀛浪人纠结了一批海盗占领了海外的一些岛屿,他们时不时就会上岸抢夺渔民的东西,弄得大家怨声载道,不得已才离开的啊。”刘才基摇摇头道。
“啥?有海盗水师不管吗?”方然大惊,海盗和倭寇猖獗的时期不是嘉靖那会儿的事儿吗?咋现在都这么嚣张了!
“刚开始水师还管,后来却也没办法了,那群海盗来无影去无踪的,水师折腾了好几次也没能逮住他们,后来水师也没钱修理战船,只好听之任之了。”
“不能吧,咱们大明的水师之强,那是有目共睹的,应该不至于如此不堪吧~”方然有些不解。
“唉!要我说,那水师就是被朝廷给养废了。好好的水师就应该驰骋江海,老是龟缩在水寨里那儿行。而且朝廷非得搞什么军户,其实有些人根本就不熟悉战船啊!那哪里是那些常年混迹海中海盗的对手。”刘才基有些气恼道。
“你放……”马顺听到此话当即要发作,却被方然的眼神瞪了回去。
“而且那些海盗也是非常狡猾,每次来绝不纠缠,只是抢了东西就走!也不怎么杀人,这样一来就造成不了多大的损失,水师渐渐的也就不管他们了。”刘才基愤恨道。
“原来如此!”方然明白了,之所以海盗浪人到了嘉靖年才如此猖獗,敢大批登陆扫荡城镇,这完全是之前纵容所至的,现在大明仍有余威,所以他们还不敢太过于放肆。
但这不代表此时沿海就是风平浪静,相反,他们是在不断试探着大明的底线,终有一天,他们的狼子野心就暴露无遗。
“这很好办嘛,只要清除了那些岛屿,再加之海上有常驻的巡逻队,海盗就不敢来袭了。”方然提出了一个解决方法。
“哪有那么容易,七年之前水师都已经那个样儿了,此时已经不知道还剩下多少能战之士,多少能战之船了。”刘才基摇摇头。
“何以如此呢?”方然皱眉道。
“这归根结底还是军户屯田所致,方兄你想啊,既然所有人生下来的命运早已被安排,那谁还愿意努力呢?而且最底层的士兵往往也是被中层将领所剥削的,如此一来他们岂能用心作战?既然没个盼头,那又何必舍身忘命?这样的话,士卒还能有战斗力吗?”刘才基苦笑道。
“更可怕的是,一日为卒,终身为卒,有些将领还会刻意拉拢士卒,届时士卒不知皇命,只知将令,这不又回到唐末时的局面了吗?到时候那位高高在上的陛下可还能调动一兵一卒?”刘才基接着道。
“言之有理!刘贤弟的目光果然独到,老哥我钦佩至极。”方然抱拳道。
“方兄抬举小弟了,在下只是发发牢骚罢了!此等之言已是对当今陛下的大不敬,方兄莫要外传才是。”刘才基还礼道。
“放心吧,为兄不是多嘴之人。”方然保证之后继续道:
“那依贤弟之见,可有破其根劣之法呢?”
“不瞒方兄,在下是有一点不成熟的想法,不然也不会搬来京城附近,只待高中之后,方可大显一番身手。”刘才基面露自信。
“贤弟大才,不妨将此法提出来,你我二人共同研讨一番如何?”方然循循善诱。
“也罢,若是方兄先行入得朝堂,还望向陛下提及几句。”刘才基下定决心道。
“为兄洗耳恭听!”
“其实要破此劣根处也不难,纵观古今,强盛之朝莫不以汉唐为最,其兵戈不可谓不锋利,其国治不可谓不鼎盛,但其衰亡之根本莫不是君主失去对兵戈之掌控。诚可见掌兵之重要,绝无其二!”刘才基缓缓道。
“贤弟言之有理。”方然深以为意,毕竟伟人也说过,枪杆子里出正权。
“所以断然不可使其武将掌权,否则祸乱不远矣!”
“可如若武将无权,则兵不可兴,任文臣领兵,战之未胜多矣,当朝陛下不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吗?”方然提出了异议。
“呵呵,方兄莫急!在下只是说不让武将掌权,并未说不让武将领兵。”刘才基笑道。
“此何解?”
“方兄你看,自古以来君王亲掌兵者,无不为当世之明主,中兴之贤君,其穷兵黩武者少,能征善战者多,此说明身为君王,大军一定要亲自掌握。”刘才基道。
“那当朝陛下亦是掌军之人,为何面对也先一败涂地呢?”
“当朝陛下算不得掌军,掌军者首先就得知兵事,明进退,岂不闻一将无能,累死三军?”
咳~战神何止是累死三军,简直是葬送三军~方然心道。
“可这与军户屯田又有何干?”方然道。
“当初太祖皇帝是想以文抑武,这想法是没错的,但方法却用成了以文代武,这怎么行呢?而这其中又与屯田和军户有莫大的联系,毕竟屯田本就会降低士卒战斗力,军户也会打击士卒积极性。再来一个不知兵的指挥,如此一来,岂不是雪上加霜?”刘才基分析道。
“嗯,不过屯田和军户也有其好处,不然太祖也不会采用这等方法。”方然道。
“方兄之意,小弟赞同,屯军是最好解决大军补给问题的办法,军户也可以给一些士卒免除后顾之忧。但此法断不可长期使用,只能作为过渡,应急或者特殊情况下使用!”刘才基肯定道。
“不错,我也这么认为!”方然大喜,没想到在大明还有人有如此见地,屯军之法经过改良,到抗日战争时期都还在使用,甚至到了现代也还有军队养猪这么一说,但那也只是作为辅助之法,而且是根据不同地方的不同情况而定。
而军户也演变成了几代从军这么一光荣的说法,而不是向明朝时期的打上烙印。
“所以小弟认为士卒只可强制招募,而不能强制世袭,如若想让士卒实现世袭,则应该予以重利以及荣耀,而不是强制。”刘才基咽了一下口水。
方然连忙将茶盏递了过去。
“而屯田则更应该取消,还地于民,士卒所需一切供给应由朝廷拨付,如此一来既可以增加朝廷威信,又可以加强朝廷对军队的掌控,何乐而不为呢?”刘才基珉了一口茶道。
“贤弟所言甚是,为兄受教了!如此一来,大明顽疾除矣。”方然佩服道。
“非也非也,大明最大之顽疾不在于此!”刘才基摇了摇头。
“哦?贤弟有何高见?”方然有些诧异。
“方兄真可想听?”刘才基神秘一笑。
“乐意之至!”
“呵呵,此言一出,可能就要得罪方兄了,当然还有陛下,而且就连我自己也不能幸免。”刘才基神色有些凝重。
“为兄接受得了,你说说看!”
“其实大明最大之疾就在于仕族,就像你我这等无用的读书人,对朝廷社稷毫无寸功,却也心安理得的享受着朝廷的供养,我刘才基受之有愧啊!”刘才基叹道。
“方兄你或许对此不以为然,但你有没有想过,天下仕子何其多?他们得吃掉大明多少米粮!他们得让大明失去多少税收!还有那些个王爷,一个个封地不纳税,现在或许王爷不多,但以后呢?王爷也会下崽儿啊!这些才是大明真正的吸血之徒啊!”刘才基痛心疾首道。
此言一出,在座几人尽皆傻眼!
方然傻眼了,他心里想的是,这大明才子的觉悟都这么高了吗?莫非这货也是穿越过来的?
钱皇后傻眼了,他在想夫君会不会因此大发雷霆。
马顺傻眼了,他在想要给这位口若悬河的才子准备什么样的刑具,才能让皇帝陛下消消火,免得到时候皇帝陛下把火烧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