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夏仁化二年冬的最后一个月初五,朝廷派出的恩赏宣慰使仪仗自城南门进入漠北边陲重镇镇边府。
镇边府当地一干文武大员早早地就等候在南城大门前迎接恩赏宣慰使车驾。
……
此次由太后钦点勇成郡王夏羽出任恩赏宣慰使可谓是棋高一着。
或许连太后自己都没想到,她这个看似给自己亲外甥脸上贴金的任命,却起到了意想不到的好效果。
本来,十几万大军在草原覆没,十万左右的将士沦为野烦人的俘虏,这十多万沦陷草原的将士生的活人、死的尸首都还没个着落;
这十几万将士的身后是一个个哀伤不已的家庭和他们的亲人。
按理说,处理蒙难将士家属的工作是一个巨大而艰难的事,可夏羽被任命为恩赏宣慰使的消息传出,让这些将士家属看到了希望。
毕竟勇成郡王、周王世子殿下是此次平北大军的最高统帅,和这些蒙难将士算是有着战友情谊;
加上已经在大夏境内传开的世子殿下孤身勇斗野烦狼主的故事,更加让这些将士的家人们相信,这位世子爷一定会再次用他的智慧和勇气,为自己蒙难的亲人争取到一个好的结果。
不是有消息说,太后已经明令这两位宣慰使大人尽全力营救被俘将士了嘛!
而且还听说,这次的宣慰副使、青渠侯黄赞也有亲儿子参加了北征。
希望总是这样聊胜于无,所有那些负责此次安抚工作的官员发现,当他们对那些找上门来打探亲人消息的家属们说:
周王世子已经出发去解救自己的战友了!
他们发现,劝离这些家属的工作比预想的要容易得多。
……
被召集来迎接朝廷宣慰使的当地百姓和地方差役还真不少,为了防止有野烦人派来的探子,侦密司总都监事出身的安边检校都尉夏阔亲自安排了众多明查暗哨,在迎接的人群众密切监视。
午时一过,由三百羽骑卫前导的宣慰使仪仗到了南门,众有头面的官员在安边检校都尉夏阔和镇边府太守苏文焕的带领下迎上前去拜见宣慰正、副使大人;
被免职的前平北右路君大帅许远达一身平民装束跟在两位军政长官身后,脸上挂着激动的表情,象是期待久别的战友般和众官员一起朝宣慰使的车驾迎去。
天气冷,为了不至于冻到京城来的贵人,城门的迎接仪式很是简单。
几位头面人物和夏羽、黄赞略做寒暄就陪着他俩一起进了城。
……
待大人们都进了城,当地百姓的迎接队伍才陆续散开。
在迎接的群众人群中,一名二十多岁,中等身高,体型消瘦的男人,使劲裹了裹身上的翻毛老羊皮袄,把手踹到怀里,跟着人群进了城。
他进城后很快就拐进一条小巷子,三转连绕出到另一条算是繁华但是很杂乱的街上,熟门熟路地走进一家汤面店。
已过了饭口,店里没有客人,小店主人正忙着收拾前边客人用过的碗筷,见门帘一挑,有人进来,他抬头一看,连忙道:
“哎呀,是麻爷,您可有日子没到我这小店来了!”
被叫做麻爷的是本城府衙聘请的兽医麻三贵,他虽不是镇边府城内的人,可家离得也不算,算是本乡本土;
凭着一手祖传的兽医手艺,被镇边府征来府里做了个编外医官,平日里负责府衙里和四乡八镇的驿站等官家牲口的健康维护。
麻三贵在城里没家,吃住都在府衙杂役宿舍;杂役的饭吃的不顺口了,他经常会来这家小面馆叫上两碗高汤大肉面,给自己改善改善伙食。
麻三贵找了靠墙的小桌坐下,老板忙上前招呼,问是不是老规矩——两碗高汤大肉面;
麻三贵想了想,除了两碗高汤大肉面额外又叫了盘羊下水拼盘和二两烧酒。
店老板知道麻三贵平时的为人,他这人不好吃,两碗高汤大肉面就很算是犒劳自己了,在这个小店,每次消费还从来没超过两碗面钱;
他有钱就爱个赌,这是在哪家赌档发财了!
今天算是赚到这位麻爷的“大钱”了!
老板和麻三贵也算是熟,听麻三贵额外点了菜,就笑道:
“麻爷今儿这是发财了吧,可着我也沾光。”
“哎,穷兽医,能发什么财;前几天病了,我这得的是黄疸病,这不,歇了几天稍微好了点,刚去向老府爷辞了活计,老府爷恩典,多给了几个工钱。”
麻三贵一边拿起桌上的红皮蒜剥着一边和店老板闲聊。
店老板一听忙关切地道:
“哎呀,病啦,厉害不!哎呦,确实,麻爷您这脸色可是有点黄,要不说这些日子没见麻爷您来哪,哪您这把活计都辞了,是另有打算,还是……”
“咳,什么打算不打算的,先回家歇阵子再说;
唉,唉;你先别聊了,赶紧整吃的,我这儿饿着哪,等吃的上来,拿个杯子来,咱哥俩喝几杯。”
“噢,得嘞,麻爷您先坐着,吃的马上就得,等下我再送麻爷您盘花生米,酒算我的。”
说着,连忙跑进厨房。
麻三贵转头打量着小店熟悉的环境,心里想着:
就凭自己的手艺,做个病态还不容易,赶明儿回到家,盖房子置地,娶个老婆,自己也当几天财主;至于其他的事,等把产业置办起来再说!
……
大夏恩赏宣慰使和野烦人的谈判地点设在镇边府以北二十里的草桥铺,双方在这里各设了营账。
野烦一方是狼主囊也谷亲自前来,随同前来的还有囊也谷的三子——焦华忍。
在囊也谷的随员队伍中,夏羽意外发现了一个老熟人——周王府文笔书办苏汝季。
当马飞虎安排夏羽突围时,他没有来得及喊上自己那几十名从王府带出来的随从;
后来挑选十名一起回夏的人时,他只是从和自己一起被俘的人里选。
事后,他也多方打探苏汝季等的下落,却是一无所获;
此刻,在囊也谷的随员队伍中发现了苏汝季,这让夏羽是喜、惊交加!
喜得是苏汝季还活着;
而惊的是他怎么和囊也谷走在了一起。
要知道,苏汝季可是饱学之士,虽然象苏汝季出身平民的人,在大夏国这样看中门第出身的环境,显不出什么,可一旦为野烦人所用,还是麻烦多多!
夏羽远远地注意到,此时的苏汝季可不是做为一般随员出现在此次谈判中的,尽管他没有在正式谈判场合出现;
可双方休息的时候,苏汝季总是出现在囊也谷身边,而且俩人有说有笑,看上去俩人关系很是密切,那种距离明显就是近臣谋士与君王的距离。
找了个机会,夏羽终于单独找到苏汝季,苏汝季客客气气地给这位前主人施礼请安。
夏羽知道他们单独在一起的时间不会久,也没什么客气寒暄,直接低声说道:
“夫子,权且忍耐,本爵必争取把你要回来!”
苏汝季象是知道夏羽会有此一说,微微一笑道:
“多谢世子挂念,世子不用为汝季操心了,汝季得逢其时,蒙我大狼主器重,汝季已是野烦人。”
“怎么,你……,你是夏人,怎么可能是野烦人;大夏才是你得父母邦国!再说,你的家人亲友可都在这边,你难道就不想他们吗?”
苏汝季一鞠躬道:
“世子殿下,汝季在夏就是一寒微末吏,这次有幸随世子北游大漠,得遇大狼主,汝季得大狼主以国士待之!
唉,什么家邦不家邦的,心得安处即为家;
在草原,汝季心安!
至于汝季家人,呵呵,他们都是些村野草民辈,量不至因汝季有何大碍,即便有什么,想世子殿下宅心仁厚,也能关照一二,汝季拜托世子!”
夏羽听苏汝季如此说,知道他去意已决,遗憾地道:
“哎,本爵本来还想让父王……;哎,不说了,汝季,好自为之,希望你今后尚能念故土母邦的那点香火情分,好……好……”
“好”什么,
夏羽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或许是想说看在故土母邦香火情分上,在给野烦人出谋划策时,出手轻点。
可夏羽哪里知道,苏汝季一投囊也谷,出拳就是致命一击;
他给囊也谷献的第一计就是在星落谷筑城;
一年后,由苏汝季设计都建,以星落谷为分界依星落谷险要地势而建的一座战略意义的城市就出现在草原上,这座城取名远望!
之后远望城就成了夏人噩梦发源地的存在;
之后几乎所有野烦对夏的入侵都是从这里发动并展开的。
就在夏羽和苏汝季在草原上交谈时,多支小股野烦精干小队,已经潜入夏境,去接应转移由囊也谷亲自拟定的此次被俘重要夏人(主要是读书人和重要工匠)的家属。
等夏羽回到都城,安排人去找这些人员家属时,早已是人去屋空。
……
谈判异常顺利,夏羽拿回朝廷交差的确定恩赏数额大出大臣们的预料,不是三千万两白银;
而是让人“惊喜”地两千万两;
物品折合银价后两千万两白银!
野烦人在得到夏的“恩赏”承诺后,也表现得极为大度;
囊也谷答应会在今后五年内陆续释放被俘夏军军士,并且在谈判第一天结束,就向夏使团交出了包括马飞虎大帅在内的一十五名高级将佐的遗骨;
并在协议签订后,向大夏放回一千名老弱伤兵。
除了双方签订的和平处理边境争端的协议外,大夏还有一个重大收获,囊也谷答应与夏重开贸易,每年向夏提供战马不少于三千匹,当然,马匹的价格也很喜人!
此次签订的协议,后世称为草桥铺盟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