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溪镇的年总是来得那么令人不知所措,推着自行车的老陈这样想着,他在刚下完雪的地面行走着,留下了脚印,也留下了车的辙印,老旧的自行车不时发出“咯吱”“嘎吱”的响声,似乎宣示着什么……
“老陈,过年好啊。”不远处,有人向着他招手,也将老陈的思绪拉回来。
“老张啊,过年好!”老陈停下脚步,单手扶着车子,从胸前的兜里掏出一支烟。
“好,好,今年的行情不错啊,又能赚不少吧,啊呀呀,你这是刚从库里来的吧,一身的菜味。”
“嗯,是刚从那里回来,不说了,娃今天回来。”老陈又推起他的自行车,向着家的方向走去,脚步越发急促起来。
老张望着老陈的背影,狠狠地吸了下鼻子,“别说,还挺香呢?”
老陈是沙溪镇有名的人物,六十多了还不消停,这不,年前还承包了几十亩菜地,夏天下来的蔬菜都存到冷库里,专等着过年大赚一笔呢!
“啪啪”不时地响起几声鞭炮声,天空中的年味仿佛又浓重了一些。
老陈搓了搓手,有些怅然若失:“又老了一岁啊……”
老陈转身推着车子往家里走,望着不远处早已落光叶子的树下,一群老头儿牵着孩子在那里唠嗑,老陈有些羡慕。
看见家门口儿子的车,从车窗探出脑袋的可不是他那五岁的小孙子,他匆匆的把车子停在路边,向着他们走去。
“爸,刚从库里回来?干完今年就别干了。”老陈的儿子打开家门。
“嗯,刚回来,你会来也不知道提前打个电话。”老陈从车里抱出孙子。
“啥时候出库?”老陈的儿子又问道。
老陈眯着眼望了望天,“明天……”
老陈的菜出库了,这让沙溪镇的不愁过年没菜了:老陈的儿子回来了,跟着他老婆孩子。
几天后的下午,放不下手机的儿子似乎比往常收到了更多的消息,脸上莫名多了一抹愁容。
“爸,刚才镇里给我打电话了,。”老陈的儿子从屋里追出来,对着推着自行车想要出门的老陈说道。
“啊!”老陈感到有些晕眩,不由地松开了双手,自行车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为啥?”老陈冷静下来。
“镇里被封了,湖北那边爆发疫情了!”
“那武汉离咱这儿远着呢,封咱这儿干啥?”老陈有些疑惑。
“那病毒传人呢,反正就不要去了。”老陈的儿子斩钉截铁的说道。
“爷爷,爷爷,外边有人找?”五岁的孙子跑过来。
“老陈啊,你听说了吗?不让继续出库了?”五十岁的老翟急里忙慌的走进来,扯着嗓子喊道。
“刚听说,你也知道了?”老陈莫名的感到了一丝儿的心慌。
“那你那菜,咋办?”老翟接过水。
“还能咋办,搁库里待着啊!”老陈有些气急败坏。
“你看,要是菜烂库里……”老翟有些小心翼翼的说。
送走了老翟,老陈走进屋里,外边的风仍在不停地吼叫着,只有不时喘重的呼吸声证明老陈现在是多么的焦灼。
“爷爷,你身上什么喂味,好香啊!”
老陈摸了摸孙子的小脑袋,想起来自己上午从菜库回来,还没换衣服。
“爸,咱家的菜卖不出去,人家武汉那边的菜却很少,一颗大白菜都五十多了!”老陈的儿子无意间对老陈说。
老陈动了动嘴角,想要说些什么,最后却什么也没有说。
又过了几天,老陈的菜又出库了,紧接着镇里就来人了。
咦,却是要给老陈颁奖呢,老陈把菜都捐给武汉了。
听老翟说,出库那天老陈的孙子还一直说爷爷的怀里有菜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