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去疾等人拜别完皇帝姬煜,便走出了未央宫。
在未央宫外,黑军少年和白军少年们留了几句狠话,约定时间下次再战后,各人便上了自家马车打道回府,毕竟累了一早上。
祁去疾牵着马,在马车群中第一眼便看到了自家的马车。
禾叔让人带来一只马后,便熟练的把马和车架搭好,然后待市里的拥挤解决便继续向未央宫驶来。
“禾叔”,祁去疾走过去笑道:“我不是让你们先回去吗?”
“公子”,禾叔站在马车旁恭敬的回答道:“小人们的职责便是将你送来,然后接你回府。怎么能让公子你一个人来去呢?要是夫人知道了,会责怪我等的”。
祁去疾摇头一笑,把马交给一旁上来搭手的小厮牵着,然后禾叔说:“走,回府。陛下封我为‘侍中’,我要回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娘”。
“是吗?!”,禾叔一喜,“公子是有才之人,才被陛下所垂青!将来定为我大炎之栋梁!老夫人要是知道了也一定会高兴!”禾叔本是韩府旧人。韩玲儿嫁人时,韩母选中一些韩府人员“陪嫁”,为给自家的女儿在陌生的环境里提供一点依靠。
“嗯”,祁去疾一边搭着禾叔的手上马车一边说:“明天禾叔你送我回舅舅那里,去告诉外祖母。对了!”,想到什么,祁去疾变得有些激动,“刚刚得到的战报,舅舅带兵在北地大破北狄,并俘虏了不少北狄人”。
“额!”,禾叔听着又一个好消息,也是与有荣焉,“好消息!好消息啊!大人再破北狄,扬我大炎国威!而且凭此以后这永安城里再没有敢小瞧我们韩府!”在大炎主仆荣辱与共。过去很多人明面上尊重韩府这个永安城的新贵,但背后却有不少人鄙夷说“一个靠陛下垂爱的暴发户”。禾叔来到吴府这些年,从其他仆人口中听到这种言论,也从他们看自己的眼中和态度上感受到对自己的轻视。
仆人总是反映着主人的喜好。
祁去疾一笑,拉开围帘进入车厢,“北地战事能如此顺利,说明舅舅也快回来了”。
“是啊”,禾叔笑着登上上了马车,拿起缰绳,“驾~!”
马车缓缓启动,向着来时的路归去。
马车离开未央宫外围,穿过西市,然后来到一片显贵居住的区域,曲逆侯府便坐落于此。祁去疾的父亲吴平为曲逆侯府的子弟,由于吴平的父亲也就是现任的曲逆侯未亡而家未分,所以吴平一家还住于府中,待将来曲逆侯之位传于嫡长子也就是吴平的大哥时,吴平则必需搬出其中,另立门户。
马车停在府外的大门前,祁去疾下马车时,便见自己的父亲和一个中年男子从偏门中走出。一般中央的大门平日都是紧闭的,只有当贵客来访时才打开迎接。所以家里人的日常出行使用的是中央大门旁边较窄的偏门。
祁去疾急忙走上前去,作揖道:“父亲”。
“嗯”,已经而立之年的吴平瞟了瞟面前的“儿子”,语气平淡的点点头道:“回来了?”
“是的,父亲”。
“吴平”,旁边的中年男子是吴平新交的朋友,不了解他的详细情况,“这是贤侄吧?”
祁去疾听这话,便明白了辈分,向其作揖道:“伯父好”。
“嗯”,中年男子笑着点点头,正想借此拉近关系,“你...”
这时旁边的吴平对他说:“走吧,不是说要去喝酒吗?”
“额...”,中年男子看着吴平离去,只能对祁去疾抱歉一笑然后跟了上去。
祁去疾则对此已经见怪不怪,对两人的背影作着揖道:“父亲、伯父慢走”。
拜别完父亲,祁去疾从偏门进了府中,然后向一个偏院而去。
韩伶儿在这个偏院的院子里正安排着仆人,“这天气已经进入秋天,日渐寒冷。主屋和各公子、小娘的屋子要时时保证暖和,所以木炭要保证充足,棉锦...”
祁去疾踏入偏远的大门,看见这一幕,便笑着喊道:“娘~”
韩伶儿转身笑着说:“我儿回来了?”已经过而立的韩伶儿已经不见过往的青涩和对世界的懵懂,而是吴夫人的稳重和责任。
“是的娘,孩儿回来了”,祁去疾点头上前,接过母亲递来的左手搀扶着。
母子两一边走着一边交谈,韩伶儿问:“今天的蹴鞠结果如何?”
“打平”,祁去疾抱怨道:“对方奸诈狡猾,打不过我们就摆乌龟阵!”
“呵呵~”,瞟了一眼儿子脸上的不痛快样,韩伶儿拍了拍他的手安慰道:“胜负无常,这次打平了,那下次再赢过就好,我儿莫要多想”。
“孩儿明白”,祁去疾点点头,然后想到陛下的赏赐说:“娘,今天姨父和姨娘也来看我们蹴鞠。而且姨父说我表现好,所以封我做‘侍中’”
“嗯!”,韩伶儿脚步一滞,不可置信的睁大眼睛看向自己的儿子,“侍中?!真的?!”
“嗯,孩儿不敢骗娘”,祁去疾一笑认真的解释道:“待会宫中便会来人诏告”。
“好、好、好!”,韩伶儿有些语无伦次,她兴奋的说:“我儿有出息!我儿有出息了!当年你舅舅便是先被封为‘侍中’,然后凭借此成了现在的‘车骑将军’...老天垂爱我儿啊!”
“娘”,祁去疾笑着反驳道:“什么‘老天垂爱’,分明是姨父看重”。
“陛下不是‘天’啊?”,韩伶儿白了他一眼,然后想到什么认真的教导道:“叫‘陛下’!别不知尊卑上下,外人听去了会说我儿恃宠而骄!”
见娘又强调这个,祁去疾只得笑了笑点头敷衍道:“是是是,孩儿知道了~”
...
元朔元年秋末
韩长青回到了永安城
在拜见了陛下并详细的描述此次北上迎击北狄的经过后,便和在未央宫里当职的侄儿祁去疾同乘一辆马车,缓缓的离了未央宫。
“舅舅”,祁去疾刚刚是站在一边旁听,现在出来了,便有些兴奋的说:“侄儿恭贺舅舅大破北狄蛮人,扬我大炎国威!”
“呵呵”,韩长青摇头一笑说:“运气好罢了。北狄目中无人,破绽尽出,加上众将士们尽力杀敌。舅舅我也只是发挥了点作用,不值一提”。
祁去疾听这话便摇头说:“这次一同出征的其他将军都没有收获,就舅舅你俘虏回几千北狄人,这不就说明舅舅你厉害吗?”
“呵,你这小子”,韩长青摸了摸他的头,又认真叮嘱道:“这话不可再说”。
“去疾知道”,祁去疾点头,然后继续问:“舅舅,你是怎么打赢北狄人的?”
“‘避敌以实,击敌以虚’”,韩长青回想已经过去的那一幕说:“北狄人猖獗,去年的教训还没打疼他们,今年依旧深入我大炎腹地,如此间接的露出两翼与后背。舅舅凭借骑兵的高速和灵活,派出大量斥候详细查探情况,然后避开北狄大军主力,迂回穿插,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我大炎的长矛骑兵又克制北狄弓骑兵,而北狄除了主力精锐棘手外,其他的士卒因南下只为‘劫掠一笔’的心理所以对抗素质差,我军只需要在交战开始抵抗住对面箭雨的压力,对面北狄人见事不可为不会选择死磕而回后撤想脱离战事,这时我军胜利便显”。
“原来如此”,祁去疾脑海里想象那个画面,认真的拱手作揖道:“去疾受教了!”
“这只是简单战术概括,里面的详细情况舅舅怕你听不懂就不多说”,韩长青感受到侄儿的认真,笑着说:“你要是真对这个感兴趣,回去舅舅将记录此次战事的全部经过的竹简给你看看,那个里面将我大军的所见所闻所行记录得很详细”。
“额...!”,祁去疾一愣,然后惊喜的询问道:“这可以吗?!舅舅?”
“可以”,韩长青不在意的说:“这不是什么绝密的信息,只是军中记录郎官的战事随笔。在以后也要当废物擦除,重新使用”。大炎的书写载体为“竹简”,而每年大炎因为汇报、批复需要大量的竹简才能运转,耗费颇大。后来不知谁想到对一些不重要的已经写满文字的竹简,用小刀将墨迹擦除,从而再次使用,降低竹简的制作成本。
祁去疾大喜道:“谢谢舅舅!”
“对了,舅舅”,祁去疾想到了不久前的那次蹴鞠,便向以往一般请教道:“去疾对一个难题始终不得其解,希望舅舅给我答疑解惑”。
“什么难题?”
“是这样...”,祁去疾将那次蹴鞠过程中发生的事详细将了一般,最后问:“...舅舅,如果是你的话,你将如何做?才能保证赢呢?”
“你们试过声东击西之策没有?”
“试过”,祁去疾认真的点头说:“因为我们不是第一次交手,他们在以前的对局中便使用了这种死守战术,然后被我们集中攻击右侧,在吸引对方大部后,一直隐藏的奇兵突袭左路化解。但对方在以后的对局中将这种死守战术不断完善,声东击西之策便失去了作用”。
“所以你们选择集中兵力,想破釜沉舟,打穿一路?”
“嗯”
韩长青点头,大致明白了那天的对局,然后沉吟道:“嗯...如果是在蹴鞠中,舅舅会和你做出同样的选择,集中兵力攻其一路,放手一搏,毕竟竞技蹴鞠求的便是一个胜负。已至‘平’,而对方对攻不如你们,对方继续进攻唯有输,那么对方只有这一个选择,从这个角度讲对方这个指挥者的决策能力是合格的。如果是在战场上,遇到这种对手,第一次进攻无果后舅舅会收兵”。
“收兵?”,祁去疾不解,难道不应该尽最大努力赢取胜利吗?
“是的”,韩长青解释道:“第一次进攻发现对方防得滴水不漏,再冲上去无疑徒费精力,如果被对方抓住机会反击,那就大势去矣。战场上获得胜利是每个将领的毕生追求,而胜利需要‘天时地利人和’在我方时才可得到,不可强求,若我方没有这些成就胜利的条件,那不被对方夺去胜利,便是一场胜利。毕竟天道无常,唯‘变’永恒。保存有生力量,待时机到来。就像我大炎,过去几十载被北狄欺悔,但我们撑到现在,保存了元气,并积蓄力量。几任先皇和陛下施行善政,富国强兵,这才有我们现在大破北狄的机会”。
“...”,祁去疾沉默着,他现在还不明白这些话。
“哈哈,舅舅说远了”,韩长青大笑一声,然后破解道:“去疾,对于对方的这种战术,唯有让矛更锋利,能刺破对方盾的坚硬便可。你们可以在开始前便找身材强壮、力气大人作为进攻六人,也可以试试换上那些守卫鞠室的人员为进攻六人。虽然你可以一打二,但你的战友们不行,要是他们和你一样,你便不会有现在的烦恼了~”
“对啊!”,祁去疾眼睛一亮,一想还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