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兴保出了大门,第一件事便是向在门外等候的谢煊等人行礼,致歉。说了一大堆客套话,例如自己没有出来亲自等候迎接啊,竟然让殿下在外等了这么久之类的,无一不是在极力压低自己的姿态。
众人寒暄了一阵后,便由陈兴保带头,进了府衙。府衙是极大的,分为前院、后院还有一个花园。平日里,知府还有其他官员办公,处理地方事务都在前院里。前院的构成由外到内分别是大门,仪门,然后才是正堂,也就是处理事务的地方。
在进入大门到仪门之间的院子,左右两边分别是收粮所,寅宾馆和土地祠。越过仪门,能见着一块石碑,石碑左侧有一个小门,经过这个小门就是府衙的衙狱了。经过石碑后,便到了府衙的正堂,正堂左走是府衙内小吏的吏舍,右走则是府衙内典吏的典吏堂。
正堂过去再往后,就会有个小院,过了小院就是知府的宅子了,知府宅子的左右各有两处小宅,分别是主簿宅和府丞宅,再往后便是府衙的花园。
谢煊一路跟在陈兴保身后,边走边看着府衙内的情况,同时也听着陈兴保不停的讲解着着府衙的历史。谢煊一路走过,所见道的府衙,尽是落破之像。
府衙的屋檐,都破的不成样子了,边缘的青瓦不是裂开就是结了一层蛛网。屋檐下很多地方,都能透露出斑点的阳光,细细看去,支撑的柱子顶上都开始发黑腐烂,榫卯结构也是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
经过公堂时,谢煊看向一旁摆放衙役升堂工具的架子,都落满了灰尘,显然很久没有被动过。再往里看时,看到里面那高高挂着的牌子,上面写的‘明镜高悬’四字,但也都落满了灰尘,结上了一层厚厚的蜘蛛网,而公堂上的案桌,也是积着一层灰。
再跟着陈兴保往下走,就快到陈兴保的宅子了,路上还碰见许多在扫地,擦灰的小吏,这些小吏见到谢煊一行人,都是连忙低下头,不敢直视。
‘在前堂倒是没什么人打扫卫生,这越往里走,打扫卫生的还越多起来了。’谢煊嘟囔道。
“怎么了,殿下?”陈兴保听见谢煊发声,连忙转过身来,问道。
“啊,没啥。我就是在想还有多远才能到知府大人您的宅子。”谢煊有些尴尬道。
“殿下别急,咱这可是府衙,不是那些小县城的县衙可比的,这府衙啊比县衙大上许多呢。再往里走几步就能到了,殿下切莫心急啊,哈哈哈。”陈兴保连忙说道。
“那就劳烦陈大人再辛苦一段路了。”谢煊拱拱手道。
“哪里,哪里,能给殿下带路,下官怎敢言累呢?说是天大的福分都还没来得及呢。”陈兴保又拍了个马屁道。“殿下,那咱接着走吧。”
又过了十余分钟,到了府宅门口,有两个仆人见着老爷回来,连忙将门打开然后退到一旁低头不语。谢煊等人进到宅子以后,却发现这府宅与外面的衙门是完全不同的景象,府宅里每个地方都有一两名小吏在帮着擦拭,整个宅邸给人一种整洁与爽朗的感觉。
“呵呵,殿下请,诸位请。”陈兴保笑着说道,随后带着众人到大厅,各自有仆人推来一把擦拭的发亮的椅子,供众人坐着休息。
“陈大人,真是好雅兴啊,这大厅里的几幅画都是出自名家之手吧?”谢煊看着大厅四周挂着的山水画,说道。
“殿下说笑了,都是些粗野之画,上不得台面,上不得台面哈哈,陈某也只是苦于家中无修饰之物,才把这几幅画挂出来,充充门面。”陈兴保说道。
“陈大人说笑了。”谢煊道。
“来,殿下,请饮茶。这是武夷山产的的茶叶,清甜可口,芳香四溢啊。”陈兴保见家中仆役端着茶杯上来,说道。
“陈大人,真是闲情雅趣啊,想必平日里也经常品茶吧?”谢煊笑道。
“殿下,您这可是给我扣了个大帽子呀,哈哈哈。平日里公务繁忙,哪来的时间在这品茶呢,这些茶都是今年送来,一直存着的,我都没咋喝过。”陈兴保摸了摸额头,说道。
“老爷,几位士绅们都到了,在外面求见呢?”老管家从门外进来,走到陈兴保旁边说道。
“那,那快快有请他们进来呀,跟我说啥呢,真是。”陈兴保说道。
见到老管家又走了出去,不一会又来了十余哥打扮体面的中年人,站在大厅外候着,其中不乏有几人还戴着乌纱,显然是已经考取了功名的人。
“哟,陈大人,这几位是?”谢煊发问道。
“回殿下,这几位都是宁德府里有名望的人,其中不乏有几位秀才和举人呀。他们得知殿下击退了海倭,救了宁德府,于是都自发而来感谢殿下。”陈兴保道。
之后便是一大堆客套的话语,这大厅外的几人一个个的走进来,与谢煊打过招呼,随后便是一大堆的溜须拍马之语,谢煊也是忙于应对,只能和他们一格格的商业互吹过去。
“行了,殿下也累了,让殿下休息吧,晚宴的时候再好好唠唠。”陈兴保忽然站了起来说道。众人见状,都纷纷告辞退下,而陈兴保出去的时候说道“殿下,若是觉得无趣可以在府上走走,现在也不早了,一会就该开宴了。”
“劳烦陈大人费心了。”谢煊笑着说道。
见陈兴保带着管家走后,谢煊吩咐叶英和崔平将大厅四处查找了一番,确认没人以后谢煊便让叶英和崔平到外边站着,替谢煊等人放哨去了。
“殿下,这陈兴保太不是东西了!这府邸这么新,外面府衙破的和狗窝似的,你再看看那些小吏,全被他拉到自己家里干私活了!”赵昇平愤愤道。
“是啊,殿下,这一个知府一年的俸禄才多少啊?武夷的茶多贵,他那里买的起啊?”龙且也是生气道。
“呵呵,这还只是表象,你们可知这几幅画要多少钱么?”谢煊抹了抹茶盖子,说道。
“这,臣不知。”“臣也不知。”赵昇平和龙且二人说道。
“光是那副《老翁垂钓图》就是出自大家严伯湖之手,没有几万两银子是买不下来的。”谢煊说道。“他这一个大厅里的画啊,没有八万两银子,是下不来的,你们再看看自己坐着的椅子,靠着的桌子,全是楠木的,这一个大厅就值数十万两啊。”
“这种贪官污吏,真是可恨,该杀!”龙且说道。
“殿下,咱们走吧,这种地方我是待不下去了。”赵昇平愤愤道。
“急啥,现在走了到时候回京城我咋参他一本,咱们要是走了可就亏大了。你们两个,心态放平,别跟个猴似的,动不动就急,小不忍则乱大谋。”谢煊道。
“是,末将明白了。”龙且和赵昇平说道。
“叶伴伴,你待会找个没人的时候,去见见那个陈大人,套套他,我想看看他会拿出几份来。”谢煊对着站在外边的叶英说道。
“奴才遵命。”叶英说罢,便与一旁的崔平说道了几句,然后向外边走去。
“殿下,这是?”龙且看着叶公公离去,有些不解道。
“龙且啊,你过来,有事和你说说”谢煊说道。
..........
当夜,陈兴保的宅邸内摆了一场宴席,来了三桌的人,都是宁德府内的巨富商贾,世族大家,还有一些乡绅老爷。
这场酒宴办得是十分热闹,各个桌上的人都在互相吹捧,讨论着几天前海倭围城的事,而如今又大难不死等等。谢煊坐在厅内的主位上,陈兴保落座在一旁陪酒,龙且赵昇平二人坐在右侧,叶英和崔平两个小太监,只能站在谢煊身后了。
“殿下,这些人啊,都是特意过来感谢殿下您的,要不是您率兵前来,咱们恐怕都做不到一起吃饭呐。”陈兴保便帮着谢煊倒酒,边说道。
“言重了,朝廷下旨,本宫奉旨出兵而已。”谢煊夹着菜说道。
“是啊,陛下圣明啊。”陈兴保说道。
酒过三巡,见外面桌上的人都醉了七八分,谢煊也打算准备离场休息了,但却被陈兴保抓住。谢煊有些惊讶的看向陈兴保,见着陈兴保抓着自己的手臂,不禁愤怒道“陈大人,你忘了尊卑之礼吗?”
见到如此情景,赵昇平和龙且二人当场就站了起来,赵昇平更是一只手已经将腰间宝刀抽出了大半。
“啊,殿下恕罪,臣还有事为与殿下阐明,只见殿下要走这才一时心急。”陈兴保也是急忙醒悟了过来,当场跪伏在地说道。
“有什么事,起来说吧。”谢煊见陈兴保跪倒在地上,于是便坐回到位置上说道。赵昇平和龙且二人见状,纷纷收刀入鞘,坐回到位置上。
“殿下,下官为了感谢殿下救我宁德府全城百姓一命,特意准备了大礼献上。”陈兴保跪在地上,大声的喊道。
一旁的管家,连忙招呼人把提前准备好的礼物拿了出来。
“殿下,臣这些年托人经商,也赚了点银子,念殿下救命之恩,今日将白银五万两,黄金两千两全部奉上!”陈兴保掷地有声的说道。
“陈大人,你这?”谢煊装出一副吃惊的样子说道。其实谢煊早就知道,这五万两银子只是在大伙面前做做样子的,之前派叶英去试探陈兴保的时候,陈兴保就已经交出四万两银子给了叶英,然后又托叶英给自己送了五万两银子,还带着礼单。
“殿下,老朽丁玄单感谢殿下救宁德府万千百姓于水火啊!老朽也没别的,就是经商赚的钱多,老朽愿意为王师献上两万两白银,以示感激。”
“殿下,在下钱得财,献上三万两白银,以感激救命之恩。”
“三万两,和两万两,这两位都是混商界的老油条,怎么可能才这么点?”酒桌上有一人小声说道。
“我愿意献上四万两!”
“草民有银一万两.......”
酒席结束后,谢煊看着这报上来的献银单子,有些出神。自己原本还是想阻拦他们,但是身不由己啊,白给的钱,谁不想要呢?
“呵呵呵,世子殿下,这些银子就收好,都是城里百姓的心意。”陈兴保站在谢煊身后,笑着说道。
“那还真是谢谢陈大人,费心了。”谢煊道。
“殿下客气了,下官这在宁德府待了也有十余年了,这也没见过京城是啥样,不知殿下?”陈兴保站在后面,搓着手道。
“陈大人,这就不用你操心了,一个月内,你就会接到调令的。”谢煊笑道。
“下官多谢殿下!”陈兴保躬身行了个礼说道。
“陈大人,这时候也不早了,我也该走了呀。”谢煊看着陈兴保,一脸笑意的说道。
“下官明白。下官明白,这就准备车驾为殿下装上这些银两,再派人亲自为殿下驾车。”陈兴保说道。
“不用,我已经让崔伴伴去找人了,大人你就只需准备好车驾就行。”谢煊说道。
“那,下官这就去办。”陈兴保说完,赶忙向外走去。
不多时,谢煊一行人再陈兴保的目送下,带着三驾马车离开了府衙。谢煊骑着马走在最前头,赵昇平和龙且二人跟在旁边,再往后的是数十名游哨军的士卒,叶英和崔平则坐在马车上休息。
“殿下,真要让这种人进京城做官吗?”龙且问道。
“殿下,这种人要是做了京官,那不是让百姓们更不好过吗?”赵昇平道。
“你们二人,真的是。这些银子到时候我直接交给父王,龙且你再派暗卫进他府邸里一搜,不就行了?他要进京,咱就让他进嘛。进了京城刑部的大牢里,也算是进京啊?我也不算食言吧?啊?哈哈哈哈。”谢煊笑道。
“殿下心思缜密,臣明白了。”龙且率先反应过来道。而赵昇平也随后说道。
“咱们出发时,今年的科举也考完了吧,回去以后应该也要放榜了。到时候找个有能力的人,出身正常的,看看能不能得到宁德府的缺职。”谢煊说道。
“臣明白了。”龙且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