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祖起居注》:“潞王煜幼时尝病亟,帝往视之,亲为灼艾。潞王煜觉痛,帝亦取艾自炙。潞王煜欲止,帝不从,曰同胞兄弟一脉同气、骨肉相连,自当休戚与共。熏炙良久,帝始终言笑自若,潞王壮其勇,竟不觉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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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浊乱世,忠臣在野,阉党满朝,民不聊生,与我何关?
景略啊景略,你真是不知我心。
皇帝很稀奇吗?我又不是没做过。
昏君当过,明君也当过,只是万人之上高处不胜寒啊!
这天下夺了又如何,人生百年,弹指一瞬,何必如此劳心费力?
倦了,也烦了。
快活一世而又逍遥一世,这才是我的追求。
走吧,群雄你方登罢我登场,我就大隐于朝,看看谁能横扫六合虎视群雄。
三年之后,不知何如?
也罢,要想快活一世,也要有保障来保全。
入乡随俗,是时候继续表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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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养之恩,欲极之德,昊天罔极,小子无从补报万一,唯有效法先贤。
听闻当年桓荣家贫,拜朱普为师,得其悉心教导,凡十五年,始有所成。逢朱普丧,荣负土成坟,世人称之,可谓孝也。
儿子亲自挖土填坟,所做的坟茔,不知父亲在篙里之中,满不满意。
七日一祭,不绝如缕。
隗烨遂常常在坟茔周边的草棚中,四周挂起竹帘,身着衰衣,白袍白鞋,坐卧在草甸上,枕着土块,哭泣不止,以示因父丧而悲痛欲绝。
积数日,竟因过度悲痛,形容消瘦,宛若鸡骨支床。
隗琻多有救济贫困,赡养孤寡,乡人感念其德,不时有人前来祭拜。见隗烨憔悴至此,不禁动容,归来语人曰:“隗氏大郎负土成坟,且藉草枕块,以致鸡骨支床,真孝子也!隗琻泉下有知,当含笑也!”
匆匆数月,济南国已尽闻隗烨之孝。
用现代话说,那是十里八乡都得竖起大拇指的大孝子。
戏到了这份上,也该到转折的时刻了。
隗秦氏本来不想管,甚至乐见其成。
毕竟现在这世道,没有名声,怎么出人头地嘛。
孝道当然是万全之法。
可眼见大郎日渐消瘦,作为一个母亲,却是心疼坏了,如何还能忍得了。
虽说时间越长,效果越好,但她知道到了该她出场的时刻了。
隗秦氏来到草棚,拿起一根木杖,击其背,“大郎,现在夫君驾鹤西去,你身为长子,理当为弟弟表率,承担起家族重担,可你如今却因悲伤坏了身子,怎生是好?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损伤。圣贤的教诲你都忘记了吗?”
说完,真有一股火起,也不演了,又准备一杖,却被隗烨轻巧闪开。
隗秦氏愣了一下,“好啊,你现在还开始躲了,不知道父母之责不能避也。”
隗烨五体投地,俯首说道:“父兮生我,母兮鞠我,顾复之恩,莫敢忘也。然孔子家语有云:小锤则待过,大杖则逃走。盖父母责罚需小受大走,以免受伤而陷父母于不义。吾见母怒极,故闪避以避不义。”
言罢,又再三叩首:“从前伯俞泣仗,盖因母衰。今日受杖,母上气力远逊于从前,方知大人已因父亲之丧,悲极伤身。今已失父,又惹母愠,实大不孝也。礼葬死者,侍奉生者,是所谓送往事居,此贞也。吾竟忘记,当自掌掴,不敢有劳母亲。”
说完,隗烨便左右开弓,那是真打,啪啪声不绝。
自此之后,隗烨改过自新,收起愁容。而且每天早上省视问安,晚上服侍就寝,即所谓晨昏定省,孝道所衷。
(注:不了解的,请自行补习大明王朝1573里海瑞出场片段,看看他是如何侍奉母亲的,大抵如此。)
而且每天效仿江夏黄氏之祖黄香,扇枕温衾,侍奉母亲,更甚从前。
身体也在药膳滋补之下,逐渐恢复。
或有乡人疑其伪饰,隗烨也不生气,“《诗经.大雅.既醉》有言:孝子不匮,永锡尔类。这是告诫我们,对父母行孝道的心思时刻不忘。我听闻雏乌尚且知道衔食养育其母,况于人乎!我虽悲伤,却不想增加为母亲的忧伤,于是将悲思掩藏在心底。于是日日晨昏定省,扇枕温衾,陪伴侍奉母亲,希望这些能减轻母亲的悲伤。这难道不能理解吗?《左传》曰:送往事居,贞也。大概讲的就是这样道理吧。”
乡人听闻,愈发赞扬隗烨之孝,盛矣。
隗烨侍奉母亲的一年间,从未有疏忽懈怠,世人感叹其诚,于是其孝顺的名声也越发高涨,名闻青齐之地。
就像隗烨想的一样,只有用孝道才能打败孝道。
而一旦是为了求名,孝也就变了质,这样算来还真是个肮脏的世界啊!
就像另一个时空的孔融,一个宣扬父母无恩论的人却会因为一个人在父母坟前哭泣不够伤心而杀了他,多么讽刺啊!最后落得个覆巢之下,焉有完卵的结局,不也是理所应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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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宁四年九月。
一日,隗烨匆匆赶到一间草庐前,焦急的询问:“郎中,我仲弟病情如何,无恙否?”
隗烨其实也是精通医术的,某几世学过。但一则关心则乱,二则家人也不知其还通岐黄之术,所以还是从历城县城中快马请来了左近最负盛名的名医,安慧卿。
安慧卿是个四十几岁的老头(没错,古代平民平均寿命超过四十的朝代很少,所以四十绝对可以称一声老夫了。),但保养极佳,说是二十几岁也有人信。
身边还跟着一个二十五六的学徒,安道全,现在还未出师,毕竟中医可是比西医更看重天分与经验的,一个合格的中医大夫没有至少十几年的行医经验是很难让人信服的。安道全天分很高,但毕竟还是毛头小伙子,经验尚且欠缺。
安慧卿并不在意,病人家属都这样,而是语速很慢的讲道:“隗煜是得了恶疾,除了我刚刚开的药方,用水煎开,每日早晚服下,还需以艾炙之法,每日熏烤,以逼出身体余毒。”
隗烨连连应下,“每日熏炙的话,郎中若是不方便,但可交给我,我也粗通一些岐黄之术,只是熏炙难不倒我。”
安慧卿倒是颇为新奇,要知道罢黜百家之后,医家已经沦为医匠,除了个别心喜医术之辈,很少有士族愿意学习医术。但也没有过多过问,而是将熏炙的一些要点一边讲,一边写下,便告辞了。
隗烨命人将药买来,亲自煎药,端到二郎的草庐里。
这里本来是隗煜、隗烎和两个侍女一同居住,如今却只剩下一个女仆陪着隗煜。
隗烨却不嫌弃,也不担心,亲自喂药,“二郎,起来喝药,喝了就好了。”
在隗煜喝完药,又开始折腾起熏炙的事。
隗煜毕竟才十岁,还是怕疼的年纪,开始闪躲。
隗烨遂先用艾绒熏炙自己,言笑自若,以身作则,告诉他男子汉大丈夫,这点痛算什么。
隗煜方才愿意忍耐。
如此足足一月,隗煜在隗烨的亲身服侍下,身体逐渐痊愈。
而隗烨孝悌的名声也传开了,这个可是作不得假的,毕竟这种恶疾一旦传染上,说不准就丢了性命。
更令乡人叹服的是,隗烨在守孝期间,还在周边山地里开垦出一片田地,种植大豆和小麦以及菘(白菜),而且还利用山间的溪流构建了一个简易的沟渠,愣是搞得有声有色,亩产还不低。
农民有愿意学的,他也倾囊相授,甚至会主动到农民土地上实地考察,因地制宜。
就是十里八乡以善于种地闻名的老农,与之交流,也往往收货颇丰。
于是力田大郎的名号愈发响亮,甚至还要超过之前孝悌的名声。
这不连汉帝刘宏都听说了这件事,特意颁下旨意,按汉文帝故例,以孝悌力田,赐帛五匹。
要知道后汉以来,能以孝悌力田被赏赐的寥寥无几(可类比后世感动中国十大人物),这几乎可谓是一朝成名天下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