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三匹马早被林中的血腥味吓得够呛,不用主人催打,落荒而逃。
唐氏等几人反应奇快,一听马蹄声,纷纷跳了起来,徒步便追。
这几人身上糊着些肌肤碎片,黏稠的液体从手上、脸上滴落下来。
他们看起来虽然人形,行动却如野兽一般,极为迅速,几步便追了上来。
“小心!”瑜非对子鸢叫道,“拔剑!”子鸢马旁已经多了一个俊美的男子。
子鸢反应极迅速,一把将剑抽出剑鞘。
说时迟,那时快,瑜非的马也已经赶到。
瑜非飞身跃上她的马背,一手将她扶住,另一手握住她持剑的右手。
他手腕轻轻扬,顺手便是一剑。
那男子躲闪不及,剑锋已经将他喉管生生割开,鲜血直喷出来。
另外几人被剑锋一带,立刻退了下去。
对于洪雨等人,此刻真是个千金难买的逃跑机会。
但他们看到瑜非杀死了一个怪人,心中的恐惧感顿时少了许多。
何况他们杀人无数,血腥的场面也见得多了。
瑜非等三人趁几人退去的功夫,一拉缰绳,匹马冲出了包围。
身后传来唐氏等人刺耳凄厉的嚎叫声。
这一刻,洪雨追悔莫及。
林野听见林中惨叫声再起,恐怖异常,知道洪雨等人已经遭遇不测。
这几人嚣张一世,末了却弃尸荒野,大概也是他们作恶的报应。
林野不敢回头,随着瑜非和子鸢纵马向西奔去。
那汉军的营地渐渐地远了,消失在他们的身后。
那马奔跑之时,瑜非心中却有一个疑问,挥之不去。
究竟是何人整葺了那石冢?
这人现在何处?
……
雁来客栈是出了江原的第一家客栈。
客栈临着马道,马道通向临邛。
别看这临邛偏居西南蜀郡,繁华那是远不及成都,却是闻名的富庶之地。
临邛多盐田铁山,每一寸地里都透着财气。
在这里,冶铁致富之人不在少数,但大户人家也就两家,头一家姓卓,另一家姓程,后者据说是从六国故地迁来的。
临邛一半的土地是陵安君的采邑,这程家便是陵安君家的家臣,家境可不比卓家差半分。
雁来客栈的掌柜和当今皇帝是一个姓,名叫刘富。
冬天道上萧瑟,罕有行人客商经过,生意真是不济。
今日突然来了贵人,刘富格外殷勤地忙前忙后,就为了讨这位临邛第一贵人的欢心。
“刘掌柜,你替我把窗户打开。我想听些水声。”陵安君坐在方几前,皱着眉头正喝着热水。
刘富欢快地答应了,走过去把窗给开了。
向窗外望去,便可见远方的仆千水。
若是夏季,水声便会隆隆传来,颇有气势。
陵安君也不畏寒,倚在窗棂上看那一带碧水。
刘富每年都要见这位贵人不止一次,知他是个少言寡语的人。
今日更是安静,只是一味地板着个脸。
他不敢去惊扰了贵人,灵机一动,便让他妹子去侍候。
刘富的妹子名叫楚惠娘,前年男人病死后,她自个儿就回了娘家,帮着兄长打理起客栈。
这惠娘倒也能干,自从她回来,这客栈内外就齐整亮丽了许多。
那些过往的官商旅队都不情愿在官驿落脚,倒愿意在这里歇息。
这楚惠娘姿色算得上中等,在远近也是出了名的美人。
她今日得了机会服侍贵人,自然是使出十二分手段,一桌菜做得那叫个香,就连刘富都在心里叫了个“好”字。
那楚惠娘心里存了别的心思,想用这菜肴换贵人的垂青。
陵安君应景地尝了两口菜,便将筷子放了下来,微笑地点头致谢。
刘富见他没有什么心情吃饭,便温了壶酒,送了上来,又笑着说道:“侯爷大概是路上经了风寒,有些不适了。您说这天,那叫个阴冷啊!”
陵安君平素少有疾病,除了族中常见的血热之症,从未如最近这样精神不振。
他心里有些猜测,但一时还不敢往那方面去想。
这时听刘富说起,便勉强笑道:“你说得有理。我这些时日赶路,倒是有些急促,想必是受了凉。只是为了点寒气便耐受不住,倒让人笑话了。”
楚惠娘听他这么一说,忙怯生生在一侧接了句话,“侯爷若是不嫌弃,便让我哥哥去请临村张大夫过来看看,说不定便药到病除了。”
她兄长听了,便笑他妹子妇人之见,说道:“侯爷怎么会让我们穷乡僻壤的村夫诊脉,可见你是不懂。”但他还是用眼神请陵安君的示下。
陵安君笑着摆了摆手,兄妹二人这才作罢。
陵安君吃毕了饭,侍从已经安排好他的住处,他也有些累了,便回了上房休息。
他已经歇了好一会儿,但脸色疲倦,心神不安。
他刚靠着方几坐下,老师良翁跟了进来,取来准备好的茶水,为他斟上。
“良翁。”君暠闭目养了一会儿神,方说道,“我这此时日心中颇觉不宁,不知会不会与那事有关?”他并不说完,可知心中颇多疑问。
良翁抚须沉吟片刻,说:“主上若是担心,不若请氾林的意思,也无不可。你这些时日身体欠安,大概是不服北方水土,此时更宜调养生息才是。那件事情,已经派人寻访,想来不久便有消息。”
陵安君点了点头。
这病来的不是时候,虽说北方苦寒,但每年怎么也要北上个一两次。
再者,他体质素来不错,不该有如此弱不禁风之势。
良翁取来了药,让他服了。
陵安君饮下后,低声吁了口气,说:“这药倒不如以往清凉。我喝下去,心里反倒像是火烧火燎着一般。但也不似血症发作之状,却不知为何。”
听他一说,良翁把药碗端了过来,闻了闻,说道:“这药和往日倒没有什么不同。大概是这药与北方地气冲突,所以主上饮后有些不适。我立刻派人通知小君,为主上再准备些药。”
“何必告诉她呢?也不是什么大事。”陵安君淡淡地说道。
小君是对他夫人的称谓。小君梁氏,是氾林望族。
梁氏性格温顺,秀外慧中,深得家人的喜爱。
只是因为陵安君与氾林之人素来有隙,对于这位夫人,他也就不太放在心上。
这事良翁自然知道,只是这是人家的家务事,他做老师的倒不好说些什么。
“对了,前些时日,我让人送一封信和几壶酒给京城的太史大人。这事办了吗?”陵安君突然想起了长安的好友司马迁。
“已经让稳妥的人去办了,想来再过些天,东西也就送到了。”
陵安君这才有些踏实,躺在榻上,沉沉地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