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你说服我了。好吧,你说服我了…”
丰明魁看着儿子冰冷的尸体,脑海里却一直回荡着他同意丰岩参与刺杀的一句话。
他现在后悔不已,自己当时干嘛不再坚持一下呢?干嘛就同意了呢?
他当然知道刺杀有危险,当然明白不该以身犯险的道理,这也是他不同意丰岩参与进来的原因。
可是,他怎么就同意了呢?
此时,他心中不仅仅只是痛苦,更有无限的愧疚和自责,因为在他看来,儿子的意外,是他一手造成的。
情到深处,丰明魁突然嚎叫起来:“不好,你没有说服我!”
他这一生都非常注重修身养性的功夫,讲究泰山崩于前而面色不改。
可是,在儿子的尸体面前,在如天一般的悲伤和痛苦面前,他的修养彻底崩塌。
“不好,你没有说服我,不好啊,我不同意。呜呜呜…”他的嚎叫逐渐变成了哭诉。
这哭声太真了,包含极为真切的痛苦,用痛不欲生来形容一点都不为过,听闻者不禁人人动容。
就连魏为,见到这样的场景也难免有点同情他。
丰明魁身边有几个随从,自从来到这里之后,就一直盯着魏为,只要丰明魁一声令下,他们必然直接对魏为动手。
片刻之后,转头盯着魏为,脸上的悲伤已经变成了愤怒,双眼更是射出吃人的狠厉。
他死死的盯着魏为,足足有半柱香的时间。
魏为也毫不客气的盯着他。
凭什么你儿子能杀我,我就不能杀你儿子呢?
守在周围的几十个捕快也都警惕起来,他们不知道丰明魁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
县令许忠也来了。
他跟着丰明魁身边不停劝道:“丰大人,丰大人,你的痛苦,我们都能理解,但是咱们可不能做傻事啊,丰大人,这光天化日的,你千万不要冲动…”
许忠的意思就是你不要在大家面前收拾魏为,否则的话,大家都很难做啊。但是你私底下怎么做,那就是另外的事情了。
可是,丰明魁根本不把他这个县令放在眼里,都不搭理他,只是死盯着魏为。
当丰明魁来到魏为跟前时,现场的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连许忠停止了劝说。
所有人都盯着丰明魁,想看看要说什么,或者要做什么。
然而,令所有人都大为震惊的是,丰明魁还没开口呢,魏为就劈头盖脸一顿训斥:
“那你是儿子呀?你这老爹怎么当的?你儿子都成杀手了,还要杀我呢!”
“俗话说得好,子不教父之过,你儿子能走到今天这步,全都赖你,你没有教育好,才让他走到了这一步。”
“你看着我干啥?怎么?想给你儿子报仇啊?你身为一名大唐官员,你现在最应该做的就是大义灭亲,难不成你儿子成杀手了,你也要变成杀手吗?那你对得起你这身官服吗?你对得起陛下的信任吗…”
魏为说的慷慨激昂,感情极为投入,就像在训自己儿子一样。
他觉得儿子,呸,丰明魁肯定被他说的这些话所折服,然后感受到深深的愧疚,并向他道歉认错。
然而现实却是,丰明魁根本无动于衷,就好像一个字也没听到一样,就那样死死的盯着魏为。
片刻之后,丰明魁突然呼出一口浊气,也换了一副神情,好像在一瞬间就从刚才的悲伤中走了出来,又变成那副面沉似水的模样。
“行了,别虚张声势了,我知道你占着礼。”丰明魁终于开口会说话了,语气中满是不屑。
所有人都再次紧张起来,就连魏为也不例外。
丰明魁又沉默的片刻,才开口说道:“你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吗?”
他并没有等魏为回答,而是自顾自的说道:“我现在在想,如果我在这里杀了你,是杖责呢,还是流放呢?或者是辞官归乡?总之不会杀头,而且,无论是哪种结果,几年后,我就能回来。”
魏为听他那意思,这是想现在干掉他啊,“哎哎哎,咱们可不能这么想,你看你身子骨也不怎么靠谱,你知道你还能活几年啊,一定要珍惜现在。”
丰明魁呵斥道:“别跟我嬉皮笑脸的,你这样只会让我更想杀掉你。”
“好。”魏为恢复了一副从容的神态,淡然的说道:“那好,我问你,我做错什么了?我只是无意中撞破了一桩谋杀案而已,你们就这样死缠着我不放!”
众人闻言全都不明所以,只有丰明魁知道他在说什么,“只能算你倒霉。”
魏为突然感到一股莫名的怒火,这些人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就好像普通百姓就不是让你一般。
他冷冷的反问:“你现在什么感觉?很痛苦吧?不过,你的痛快只能怪你,因为你把你儿子培养成了杀手。”
“我就是要让你品尝一下我的痛苦!”丰明魁突然咆哮起来,“老四,动手!所有后果我来承担!”
一众捕快立刻围拢上来,但是他们也只是做做样子而已,他们根本阻拦工部侍郎的随从。
“别动手,别动手…”唯一有所行动的只有许忠,但他只能呼喊。
可是,随从们根本不为所动,一起朝魏为围攻而来。
魏为射出一支木箭,刺中了一名随从,随后他也被一脚踢中胸口,只感觉一阵胸闷气短,然后就飞了出去,摔在门口,吐出一口鲜血。
魏为本来已经受伤颇为严重,自有行动都有些困难,根本没法应对这些高手。
而随从们却尾随而至,准备继续追杀魏为。
“住手!”此时,一队兵丁闯进来,却是一队女兵。
魏为知道,单凭衙门的捕快根本拦不住丰明魁,因此让赵二勇找到负责管理法师的娘子军报告了第一庄涉嫌法师的案子。
这里出现了一个法师杀手,还被杀了,他们来处理正合适。
丰明魁看到是娘子军的人,微感诧异,随后也明白了魏为的用意,不由得暗叹,这小子果然有点小聪明,竟然想到了请娘子军。
“戚大人,这里的事情,你们最好不要管。”
这一对娘子军,为首的是参军戚雅。
魏为颇为担忧,虽然两人互不统属,但是丰明魁的官阶比戚雅高太多,谁也没法确保戚雅不屈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