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此时不只是能看到那弥漫的烟气,还有前方怪木笨拙却动静颇大的移动。
原本因为甄姜和丁香带动的攻击,本来缠绕在一块结成那个巨大的将长社城几乎环绕住的躯壳的怪木丛,便在不断地往这边输送着藤木“弹药”。
而且随着往这里距离的拉伸,尤其是将触角直接延伸到了接近吴耎等人所在战场后方的程度,便由不得它不往外继续扩散。
此时若是能够从空中俯视下去,便能很清楚的看到那在长社城外环绕成一圈的怪木从明显的变化,不仅是高度、厚度,甚至整体的位置都有着向这边便宜的迹象。
作为操控着整个怪木“堡垒”的那位黄巾战姬,操控起来虽然如臂使指,但也必然需要有所取舍,很显然这外面的威胁让她不敢放松警惕。
可就在这时候,一直“安分守己”的长社城内那些杂兵们居然也妄动起来。
尽管之前她必然也有防备到这一点,但真到了发生的时候,却也还是有些应付不过来。
说到底,她布下这样一个大阵仗在这里,有利也有弊,利自然是在于她将内外隔断,同时不管面对哪一方又都能够占据地利、掌握主动。
可也正因为如此,使得她丧失了灵活应变的机会,因为这怪木丛就在这里,她移不走也不敢移走,于是就像是一个靶子树在这里,等着里里外外的人来打。
她还只能被动应着,虽是随机应变可实际上可选的应对办法却不多。
在这内外形成了一定默契的时候,她自然也就陷入了被动,甚至有些弄不懂这明明被自己隔断开来、没有任何接触的两方人,是如何配合起来的。
但她此时却不得不分出一部分力量去对付城内的官军,又因为怪木终究“有限”对于外面这边的攻势自然也就稍缓,原本已经蔓延到吴耎等人面前的触角,不得不缩回去了大部分。
而这份变动入了吴耎的眼中,自然也是很快明白,这是城内开始应和城外,也行动起来了。
如他所希望的那样,长社城内的那两位将军可不是蠢人,早先他们的动静传进了城里面,所以才会有之后以烽火反过来给他们传讯,如今又在他们行动之后紧接着跟上。
而且看起来,城中之人似乎早就明白了火是这敌人所惧怕的,只是之前大概是因为某些原因无法顺利施行火攻战术,直到现在有牵扯配合之后,才将之付诸实施。
“敌进我退,敌退我扰,该是你等动手的时候了。”此时的吴耎眼中光彩十足,让甄道都一时看呆了。
而他转过头面对着夏侯渊等人,早已待命的曹军生力军看到袍泽惨状原本心里是惧怒交加,可此时闻听吴耎所言,却又油然升起同仇敌忾之心。
“元让兄,”吴耎朝着夏侯渊拱一拱手,他们先前也算认识了,“便拜托你了!”
夏侯渊回了一礼,然后攥紧手中的长刀,背后弓弦和腰间箭囊亦似乎闪现寒光,随后便见他往前重踏一步,怒吼一声:“随某冲锋!”
“喏!”虽只小一千人,却喊出了惊天的气势。
不过吴耎注意到他们的眼神似乎并不像他们口中所喊的那么坚定,也明白当前局势还未明朗,要他们不惧危险有些为难,毕竟怕死是生命的天性。
必须要做些什么,否则这些人就算踏入了前方战场,也可能在对面反应过来之后很快崩溃。
此时本来都已经做好了防御准备的甄道,听到吴耎说话后也不免放松了下来,收起禁术球,那金色护罩也顷刻消散,心里更是松了口气。
毕竟对方造成的压力实在太大,就算有禁术球的帮忙,她也没有太大的把握能够护住众人,只能寄希望于姐姐甄姜那边的行动。
现在对方主动退却了,这不管怎么说都是一件好事情。
却突然听到吴耎回头问她:“阿道,有没有办法能够帮他们一把?”
在此之前,他还特意先拦阻住了刚欲冲刺的夏侯渊一众。
“啊?”在夏侯渊等人疑惑的目光中,甄道也歪过头,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
吴耎指着前方说道:“我等现在没有远程进攻的能力,却又不敢靠的太近,你能否作法,给城内的火加把力?”
“这……”甄道犹豫起来,“我没有试过,也不知道行不行。”
要真有那个把握,她早就在之前去给城内通讯,而无需这样彼此之间盲人摸象了。
最大的阻隔,自然还是来自于摆在面前的怪木丛,这不仅是从物理上,也是在更上的层面,让甄道都觉得无法穿透的严密。
不过吴耎的主要目的是想要振奋士气,闻言便轻笑一声道:“行与不行,你且先试试再说。”
甄道回头看了夏侯渊等人一眼,缓缓点头有些明白吴耎的意思了。
然后她吹了一声口哨,那背着甄宓矗立后方的大青牛也不知怎么就以那慢悠悠的姿态飞快踱步到了她跟前来。
就见女孩一个翻身盘腿坐到了宽大的牛背上,双手快速掐出一个印势,一阵风凭空而起,将她身上道袍刮得猎猎作响,便是身后的曹军将士也似乎能感受到那股凛冽。
而她杏眼一瞪,左手撑胸、右手突如弓箭去弦,指向前方,那风便如听了号令,呼的一声蹿了出去。
尽管无形无相,但那声音收入众人耳中,却都直觉神奇。
而后不过多久,众人便看到,在那怪木丛中,毫无间隙之处居然透露出了几分通红的变色,接着便有腾腾烟气缭绕而起,看起来怪异非常。
并且,这势头越来越大,看起来绝不只是因为甄道传递过去的那道风,看起来倒仿佛是天在助阵,好风凭借力,助攻火势。
这下就不只是吴耎注意到了,后面所有将士也都看出来了,那怪木“堡垒”正遭受的磨难。
火焰熊熊,风呼啸过,无形中仿佛亦有一股热量扑面而来,蒸腾起众人心中的勇气。
“喝!”
不知何时有个小兵情不自禁地喝出一声,而后便像是点燃了引线,此起彼伏的暴喝声纷纷响起。
本来因为吴耎的阻隔暂时泄了下去的士气,此时竟然更攀升一层楼。
吴耎心中暗道一声:“军心可用!”
已经不需要再做什么动员,愤怒与激情交织在心间的曹军将士们再次看到脸现喜色的夏侯渊振臂一挥,便一个个如同饿狼一般咆哮着追随着他冲锋了出去。
“杀!”
“杀!杀!杀!”
夏侯渊一边奔跑,一边高举起长刀挥砍向近处那些还没有完全退回去的一些藤木枝杈。
而在他身后的诸多曹军将士同样是杀气腾腾的挥舞着刀枪剑戟,恍若荡开荆棘、辟出一片坦途。
尽管在先前潜入地面的木藤的掀翻下,前路地势不平,不少地方都已陷落,但后方陷落尚且不深,那些陷进地面的逃亡将士也只是摔倒,受创并不严重。
都说溃兵容易形成连锁反应,但高昂的士气同样有传染效应,就如此时激昂中冲锋的夏侯渊一众,一边前行中也一边带起了这些迷途中的袍泽。
他们先前的恐惧和压力,此时亦被感染成了愤怒的动力,尤其是眼见得那些诡异的怪木居然先行退却了,作为新兵那种欺软怕硬的特性倒又显现出来了。
在吴耎的目光中,便见到生力军与先前那些败兵汇作一处之后,倒好像是胜利会师一般,声势更隆,然后一同朝着前方进发。
那里不仅有那暂时有所退却但依然诡异莫测的敌人,还有他们那被陷在沙土中的主将。
只是局势,仿佛已经翻转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