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已经是甄姜离开的数日后了,这几日吴耎过得倒是很有规律。
白天的时候,准时准点到府上账房“上班”,那两位账房前辈与他看来是打算老死不相往来了,外人不在的时候和吴耎一句话都不会说。
吴耎当然也不会去自找没趣,尤其是他现在有了新的“顾问”,也不需要这两个人给自己引导。
给他“顾问”的,恰好正是糜贞这个大小姐。
大概是因为甄姜不在,没了这个“吃醋”的源头,糜贞对待吴耎的态度明显摆正了许多。
她本来也确实不是那种蛮横不讲道理还要无理取闹的大小姐,而且也确实对于数术这方面有些天赋更有兴趣。
吴耎对她是不吝指教的,同样也不吝夸奖。
本来吴耎对于她的学习能力是有调低预期的,所以当进展不错的时候理所当然吴耎也会感到欣喜,何况糜贞反过来对于他能够看懂那些账本账务也是有些帮助的。
如果真让那两个前辈来,他们还未必会这样对吴耎坦诚相告呢。
此外当然就是有糜贞的存在,吴耎也不会感觉到寂寞,不然有时候那两位账房先生在讲悄悄话的时候,吴耎偶尔甚至会有自己是个电灯泡的错觉。
这恐怕也是他们有意为之,这种伎俩吴耎后世见得多了,只不过那时候他要么是排斥别人的同伙要么是中立骑墙派,没有过这样被人排挤的经历。
其实吴耎现在每天在账房并没有什么明确的事情要做,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现在其实也相当于是“吉祥物”一样的作用,但跟单纯的象征作用不一样的是,他还是在努力做一些对记账和管理有作用的事情。
按他现在的话说,现在先在糜贞身上“试验”一下,同时自己也要先把现在的那些账本记录吃透,然后才好去指导糜家的那些管事以及商队、店铺的那些账房。
糜府里的这两位账房先生,学不学就无关紧要了,毕竟本身现在糜家主家也就剩下三姐妹,其实糜府的财务情况没有多么复杂,只是需要有一个稳重值得托付的人记录。
然后在这些“工作”之余,吴耎当然是尽其所能逗小甄宓开心,给她讲故事,偶尔用他那山路十八弯的音准唱一些儿歌或者好玩有趣的歌曲。
甄姜不在,小宓儿最依赖也最信赖的当然就是吴耎,吴耎也不愿意辜负这份最单纯的期待。
至于糜贞偶尔看到了会羡慕嫉妒恨,这个谁在意呢?
而到了晚上呢,吴耎就抱着小甄宓一起睡——那是不可能的。
虽说宓儿和他更为亲近,但他毕竟是个男人,还是个成年男人,而他就算真的和甄姜有关系,但和宓儿毕竟还是隔着一层,所以一些礼节上的东西肯定是要注意到的。
这是为宓儿好,其实也是为他自己好,毕竟这年头一个清白的名声也是很重要的。
道德君子不仅是人们的推崇和尊敬,也能获得实实在在的名声,而在大汉,“名”这一字又实实在在是许多人毕生的追求。
袁本初的“名”,为他带去了雄霸河北的大好开局;刘备的名,让他到哪里都能引来志士仁人的追求。
而像这个时代做官最直接有效的察举制,所谓举孝廉,其实也是“名”,一个孝名甚至可以让一个人直接去做官,可想而知大汉之人对于名有多么的看重。
唯名与器,不可假于他人也。
宓儿还小,对此当然是不能理解地。
对于小甄宓来说,和自己一起经历生死的吴耎当然是更值得信任和亲近的。
至于糜贞,就不说她上次在马场那边又给小甄宓留下了深刻的坏印象,平常宓儿也不怎么愿意亲近她。
这也只能怪糜贞平常表现的太过于缠着甄姜,甄宓虽然不至于因此对她产生敌意,但肯定不会太喜欢和她亲近的,毕竟这可是“争宠的”。
没有甄姜在的话,糜贞的脑子还是很清醒的,更有自知之明,不会因此觉得是吴耎从中作梗,但心中失落是难免的。
所以哪怕因为种种顾虑吴耎没有晚上带着甄宓而是将其交给了糜贞,但糜贞却也只能望着和自己“同床异梦”的小甄宓默默叹气。
而吴耎却也在慢慢适应下来这个世界、这个时代的生活,没有网络没有手机也没有游戏,没有各种充满科技感的娱乐活动,晚上黑黑的蒙头就得睡,早上一大早醒来,倒是可以锻炼一下身体,然后搂着甄宓像抱着洋娃娃一样开始新的一天。
有时候吴耎与糜贞也会聊到甄姜怎么还没有回来的问题,就算没有糜贞那样“狂热”,作为这个世界第一个让吴耎感到心动的女子,他也不可能不心系她的动向。
虽说甄姜去了兰陵之后,只要和那边的人联系上了,肯定就会有消息传过来,毕竟那边的人本来就是糜家的,但是路途遥远,还随时可能有黄巾贼的隔断,就算一直没有消息传来,也属于常理,他们只能干着急却没有任何办法。
只是随着时间过去,在朐县逐渐又适应、回到了当初的安宁的时候,他们都不知道,战争的阴云即将再一次笼罩这个地方。
“哥哥!”
吴耎同样对外界变化一无所知,他还在院子里面逗着小朋友,看着小甄宓瞪着眼睛看着自己,他突然笑道:“叫吴哥哥,你叫了,我就继续给你讲故事,不叫的话就不讲。”
吴耎倒也不是觉得甄宓这种每次都两个字两个字的叫法有什么问题,反而觉得这样还更可爱,但只要想到当初女孩曾经经历过什么,虽然甄姜从来没有说过当初甄宓和现在不同,吴耎却也觉得恐怕家破人亡的经历对于甄宓定然有着不小影响。
那个时候下小女孩应该也已经开始记事了,说不定还是眼睁睁看着亲人在自己眼前被杀害,哪能无动于衷?
而如果是因为这样留下的后遗症,那或许可以通过一些方法让她慢慢“纠正”过来,纠正口语本身其实还是小事,但这样也许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将埋在她内心的阴影也驱散,这才是吴耎的真正目的。
“哥哥!”
小宓儿却反而犟了起来,坚决不依着吴耎,鼻子眉毛还都要皱成了一小团一样,目光紧紧盯着吴耎。
吴耎暗叹了口气,知道这种事情操之过急不好,再下去可就有点儿逼的成分了,连忙转口道:“好,哥哥就哥哥,真是败给你了,这就给你讲,这就给你讲,你叫什么都可以,你开心就好。”
小女孩还真的开心的大笑起来,似乎觉得自己“战胜”了吴耎一样。
正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了叫唤声:“吴公子,你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