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皇甫嵩带人穿入内城,很快便找到了正忙碌的钟演。
“将军平安无事,实在大幸!”钟演看到皇甫嵩先是愣了下,情绪竟变得有些激动。
虽说是长社地主,深厚的家世背景也给他撑起了足够的底气,但遭遇到眼前的危机,没有多少人还能够冷静得下来。
但他作为此地威望最高的人,不仅要冷静下来,还要妥帖安排下从各个方向汇聚过来的百姓。
既要维持秩序,还得安抚人心,同时也要思虑退路,钟演感觉头昏脑涨、力不从心,这时候看到皇甫嵩,甚至有救星出现的轻松。
只是皇甫嵩说的第一句话却叫他立刻又揪起了心:“仲常,情势危急,吾也不与你多寒暄。咱们此刻别无选择,必须尽快出城,我去寻朱公伟,仲常也做好准备。
“另外,这内城所有人,若不妥善安排,奔走起来反生祸乱,还望仲常慎重。钟氏经营许多年,名分威望皆有,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钟演没想到他带来的不是什么好消息,反倒是如此荒唐的提议,登时皱紧了眉头。
钟氏乃是颍川豪门,虽说影响力很大,但仅以他这一支主支而论,主要还是在长社城中,这里不仅有众多族人,还有宗祠、祖宅,可谓宗族人心所向。
长社城对于大多数人,都没有对于钟氏的意义重大,而他作为钟氏现任家主,自然也责无旁贷要为了保住这里做出任何努力。
但皇甫嵩却跑到他面前来,让他放弃长社城,更要他以那些百姓为重。
他们何以能与祖宗相比?!
不过他性情沉稳,没有急着开口反驳,而是思虑片刻,心中渐渐一沉。
因为他发现皇甫嵩说的没有错,他们现在的确是别无选择。
不说他们在这内城、有着高墙的阻隔,却依然能够目睹仿佛被火焰染红的天空,就说他们在这里,距离四面城墙都有一定距离,却仿佛仍然能够感觉到从那边散发过来的热量,已经足以令人心惊。
这已经不是为了谁不为了谁的问题,而是他只能尽早离开,这样还能尽可能抢救出一些东西出去,不然连自己也迟早要失陷在这里。
说到底,只有保住了自己的性命,才能去谈别的。
不过钟演一时还是无法立刻决定下来,而皇甫嵩却不愿在此处耽搁时间,他也相信钟演能够及时转换过来,否则也做不到屹立这么久的钟家家主。
转身他果然便去寻朱儁了,留下钟演在原地面色几经变换,心思百般周转之后,狠狠一咬牙、跺跺脚,然后招来了得力手下:“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快!快!通传下去,教所有人先有个数。待会儿等皇甫义真过来,便要立刻出城,在此期间若有人胆敢不遵或是在此时捣乱,便是我钟氏之敌!”
……
皇甫嵩先前安排了四路人马于四面城墙各自突围,除了他自己独领一路在这正面“对抗”之外,剩下三路其实都算在朱儁领帅下。
而且他把突围的希望更放在那三路中,能出去一路是一路。
当然,朱儁人毕竟只有一个,只能选择一路而去。
本来这样皇甫嵩要找人就要有选择,可能忙活来去还搞错了,但以目前的情况,朱儁的三路人大概率还没法出得城门去,就被收缩逼近的怪木堵上了。
接下来就是一样的“火攻”,连城楼上都没法待。
最后发现无处可去的朱儁自然会选择回内城,但皇甫嵩不可能等他撞完南墙自己回头,所以还是得去找他。
不过他不需要碰运气,这些日子在长社城中,出于为将者的习惯,皇甫嵩早就将城内格局记清楚了。
就如皇甫嵩之前让朱儁这三路人一同上就有过的一层考虑,这不仅从内城往外,通往三道城门有一条必经之路,而且这条直通到底再分岔的道路同样也是三道城门彼此交织的地方。
据说这条道路当年通往的也是一处城门,后来不知什么缘故被封住了,便成了现在这样。
也正因有这一枢纽作用,皇甫嵩只是在这边等候了片刻,就直接等来了看方向大致是从西边城门匆匆赶回来的朱儁一行。
此时他们从朱儁以下,个个都是狼狈、身上带灰,突围出城的尝试自然是失败了,能够保全下来性命已经是朱儁命令果断了。
因为在其他城门口没有如丁香这般的中流砥柱顶住,莫说是往外拉扯,甚至在之前逼近包围的时候,都还要比那一边城门进展的更快一些,以至于有一座城门甚至都被完全烧着了。
而那怪木灼烧后不仅拦住了他们的前路,提升了周围的热度,甚至制造了大量浓烟,呛得人根本不敢在附近久待。
朱儁也是无可奈何,只能领着人往回跑,而且还不得不再次将原本被他分作三路的人马重新集结起来。
或许心里下意识觉得南边直面战姬的皇甫嵩那边情况只可能比他们这里更加严峻,所以朱儁一时竟然完全没有撤退的想法,更未完全放弃继续突围的可能,甚至已经在准备实施灭火的安排。
一切正进行得如火如荼呢,本以为再难相见的皇甫嵩居然就出现在了面前,一瞬间朱儁还有一种不真实感,以为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义真兄,你这是……”
其实皇甫嵩此时的形象不会比朱儁好多少,他之前一直东奔西走、来回忙活,尤其是沿着城墙走的时候,被火熏得脸都发黑了,也只是随意抹了下。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是打了败仗的将军。
要不是朱儁和他相处了这么些日子,对他足够熟悉了,恐怕也很难第一时间认出他来。
“闲话少说,公伟快召集所有人马,随我一起回内城去!”皇甫嵩不说二话,上来就拉住了朱儁的手。
原本朱儁还备有马匹,利于逃亡,但在火中马更容易受惊,比人还承受不住,所以干脆放弃了。
此时被拉着走,朱儁满头雾水道:“义真兄这是何意,为何反要返回内城?如今我等只能强冲出城去,尚有一线希望,自困于内城,恐怕等不来援兵,自己先被烧死了。”
“公伟不知,援兵已经进来了,只是这火势难挡,长社城不可久留,必须舍弃。我等去内城也不是自陷于危境,而是要为全城百姓一起共求生路!”
朱儁茫然不解,“义真兄的意思是……”
皇甫嵩一边拉着他匆匆往前,一边快速解释道:“我亦没有想到,援兵之中竟有两位战姬,她们一起配合,便能为我等扯开一条逃生之路。不过城内百姓太多,若是蜂拥而上,后果不堪设想。
“你我将士们无法抵挡这火灾,好歹可以疏散人群、组织百姓好撤离。时间紧迫,多耽搁一分,就更多一分危险,所以必须尽快安排出城!”
朱儁这才了然,顿时也不敢迟疑,不用皇甫嵩再拉,已经开始健步如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