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清晨的紫禁城上蒙着一层薄雾,城中弥漫着淡淡的早秋气息。
“万岁爷驾临乾清宫!”值班太监的声音划破了沉寂。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百官山呼。
乾隆大帝走上龙椅,翩然四顾,享受着一国之君的威风:“众爱卿平身!”
“谢皇上!”
“诸位爱卿,如今时值初秋,天气凉爽,京城中一片繁华之景。昨天朕听和爱卿说,百姓都称赞我大清国国泰民安,正是百年难遇的盛世啊!众爱卿以为呢?”乾隆在龙椅上落座,满面春风地问道。
“圣上所言极是。”百官齐声附和道。乾隆不耐烦地挥了挥扇子,道:“甭都来虚的,哪位爱卿愿意说说自己的看法?朕想听真心话!”
金銮殿下,和珅自然而然地瞄了纪昀一眼,只见纪昀闭目养神,手指轻轻玩弄着烟袋,显得胸有成竹。同殿为臣这么多年了,和珅心里知道,每当这种时候如果自己抢着先答,那么等一下纪昀必然说出另一番高论来压倒自己,每次都是吃力不讨好。干脆,和珅也闭目养神,假装没听到皇上的话。
乾隆端起茶碗来准备要喝,见底下一片寂静,禁不住搁下茶碗诧异道:“怎么,没人想说话?朕这一大早难得有兴致,诸位这是怎么了?和珅纪晓岚!”
“臣(奴才)在。”
“平日里不是都抢着说话吗?今天怎么俩人都谦逊起来了?”
纪昀揖道:“回万岁,臣才疏学浅,无话可答。”说罢依旧闭目养神。和珅料定他必有诡计,于是自己也沉住了气,道:“回万岁,纪大人若是才疏学浅,那奴才便是一窍不通,更加不敢擅答,恐怕有污万岁圣听。”
乾隆无奈,只得问道:“其他诸位,你们有何高见?难道这满朝文武,没一个人能接住朕的话茬吗?”
突然底下有人答道:“回万岁,微臣有话。”说话的是个五短身材、神色精明的二品官员,乾隆看他竟有些面生,一时怎么也想不起姓名了,沉吟道:“这位爱卿,你是……?”
那官员毕恭毕敬地答道:“回万岁,臣姓吴名惕钧,刚从山西调回京都,新任内务府总管。”纪昀闻言睁开眼睛,悄悄向身边的和珅道:“他是你举荐提拔上来的?”和珅先是脸色一沉,随即满面绽笑,小声道:“是,是,此人忠心耿耿,精明能干,乃是我大清难得的人才。本中堂为国家着想,自然要竭尽全力提拔他了。”纪昀冷笑不语。
乾隆“哦”了一声,道:“吴惕钧?你有何见解,说说看。”
吴惕钧欠身道:“遵旨。臣虽不谙世事,却也知如今世道之昌荣,实在是百年难遇。百姓安居,百业兴隆,窃以为皆是万岁爷数十年呕心沥血之结果。有如此明君相伴,臣等无不欢欣快乐,深以为万岁乃大清之福,天下之福。论圣明,论勤政,论仁德,万岁实乃千古一帝。臣等也必忠心事主,为万岁解忧,使万岁龙体安康,让我大清能长长久久地拥有如此明君。”
乾隆闻言哈哈大笑,道:“你初来乍到,这几句话说得还凑合,以后要好好地辅佐朕啊。”纪昀对和珅嘀咕道:“你和大人的马屁功夫,他才学了三成。”和珅正要发火,乾隆道:“好了,闲话不说了,今日还有什么本子?快呈上来。”
纪昀回过神来,赶紧奏道:“启禀万岁,近日来从山西到京城,沿路百姓家中的年轻女子纷纷失踪。半个月来,已有十多户人家遭此噩运。顺天府正在调查,疑似是绑票案,但至今尚无结果。”乾隆剑眉皱起,道:“什么,有这等事!难道有人专门强抢民女?这种匪帮为何不早日擒获?顺天府尹!怎么回事?”
顺天府尹曲大人忙道:“回万岁的话,近日果然有此疑案,臣已派人深入调查。”乾隆怒道:“什么含糊不清的,到底查得怎么样了?”曲大人紧张地瞟了和珅一眼,道:“这个……臣不知,望万岁再宽限几天。”
乾隆“哼”了一声,道:“你们现在是吃着朝廷的俸禄,一点有用的事也没为朝廷做。罢了罢了,没别的事退朝吧。哦对了,吴惕钧,你这人貌似聪明伶俐,可要多为朝廷做点事,不要像这些旧臣,一批吃货!”吴惕钧受宠若惊,赶紧下跪道:“喳,臣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乾隆竟不再理睬百官,转身大步下殿去了。贵喜忙叫道:“退朝!”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从宫里出来,和珅、曲大人等扎成一堆,边走边小声讨论着什么。纪昀抽着烟快步走来,和珅等人立刻缄默不语。纪昀淡淡地扫了他们一眼,自顾自向前走去。突然吴惕钧叫道:“纪大人,留步!
纪昀转身笑道:“吴大人啊,有事吗?”吴惕钧作揖道:“久仰大人盛名,今日得以一见,不胜荣幸。若大人不弃,可否赏光到下官府上一叙?”纪昀喷出一口烟雾,打量他片刻,道:“谢吴大人盛情相邀,纪某承当不起。今日公务繁忙,改日得空一定登门拜访。”吴惕钧道:“岂敢岂敢!纪晓岚才名满天下,下官日后还要多多请教。”和珅插口道:“哎,这就对了。吴大人,我告诉你,纪大人那是何等人物,在他面前谦逊点,谨慎点,不吃亏的。”纪昀笑道:“和大人又开纪某玩笑――诸位大人看样子还有要事相商,纪某先失陪了。”说罢拱一拱手,依旧转身而去。
“小月!杏儿!我回来了!”纪昀一进府就喊了起来。杏儿急急地从厨房冲了出来,拦住他道:“嘘,老爷,别嚷!”纪昀奇道:“怎么了?”杏儿指了指堂屋,摇头不肯言语。
纪昀吃了一惊,问:“你小月姐出什么事了?”杏儿噘嘴道:“这个我可不知道,老爷你自己去看看吧。”说着转身跑回厨房去了。
纪昀心中疑惑,摘下官帽,悄悄走进堂屋。一进门,只见小月孤零零地坐在桌旁,竟正在流泪。纪昀吓了一跳,赶紧跑上前道:“哎,小月,怎么哭了?”
小月抬头见了他,道:“先生……”纪昀不由有些慌张,赶紧应道:“哎,我在呢。小月你别吓我,你这是怎么了?”小月哽咽说:“没什么,就是想起小时候的事,想家了。”
纪昀在她身旁坐下,喃喃地说:“这就奇怪了。这么多年了也没见你想家,今天这是怎么了?”小月拭泪道:“先生,今天你把那些民女失踪的事,跟皇上说了没有?”纪昀道:“说了,说了。我怎么能忘呢。”小月问:“那皇上怎么说?”
纪昀一怔,道:“皇上能怎么说?问了问顺天府尹,人家说什么都不知道。皇上白生了顿气,然后就退朝了。”小月瞪了他半晌,突然“哼”了一声,转身不睬他了。
纪昀越发摸不着头脑,道:“我又说什么了?”小月含怒道:“先生,你答应了我要查清这件事的,怎么你现在这么不上心?皇上问不出来,那你就不会自己去查?先生,怕是你根本不懂为什么我这么在乎这件案子吧。”纪昀越听越感到奇怪,放下烟杆道:“这个我还真是不知道了,你说说看。”
小月叹了口气,道:“先生,你还记得吗,小月小时候,也是让人这么不明不白地拐走了,到现在活了二十多岁,连父母是谁也不知道,就这么无依无靠,孤苦伶仃的。”说着一阵子委屈泛上来,眼泪又止不住了。纪昀又吓得慌了,忙说:“小月你可别这么说,你不是有先生吗?草堂不就是你的家吗?快别胡思乱想了。”
小月闻言低头微微笑了笑,接着又正色道:“先生,小月自幼被拐走,吃了多少苦,若不是那年在云州遇见了先生,到现在谁知道是死是活呢。到底是我的命好,遇着贵人了,现又入宫做了格格,认了皇上当哥哥,谁也不敢欺负我了。但我想,那些无缘无故被拐走、劫走的民女,她们的命恐怕就没有那么好,至今还不知沦落何方呢。小月知道她们的苦,小月想救她们。先生,破案你是最拿手的,为了这些民女,小月求您了。”
纪昀恍然大悟,拍着脑袋道:“你这么一说我才明白了。哎,你说我平时也挺有几分聪明智慧的,可是猜女孩儿家的心思,我可真的不在行。”小月擦去泪水,道:“那先生,你到底肯不肯查清这案子?”
纪昀拍案而起,道:“小月你放心,先生答应了你的事,一定给你办到。这件案子,我非破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