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我们就不配活着吗?
“居圆,又抓到野兔了?”
陈易笑着跟他打了一个招呼,下意识伸手去接。
“诶?”
却不料王持正将手一抬,坏笑着看着他。
“子尚,今儿这兔腿可没这么容易吃到!”
“嗯?”
陈易无意间看见王持正身后,正捧着一条兔腿啃的满嘴流油的许万钧,顿时哑然。
想了想,陈易收起笔记,朝着王持正一摊手。
“说吧,今儿又想听什么故事了?”
这些天,闲着无聊的时候,陈易没少跟他和许万钧讲另一个时空的那些历史名将的经典战役。
王持正笑着看了眼他身后的许万钧,咧了咧嘴,朝着陈易眨了眨眼。
“今儿啊,兄弟我不听你那些不知道从哪儿听来的故事……”
说着,王持正看了眼四周,神秘兮兮凑到陈易身旁。
“话说,子尚兄,在金銮殿上骂女帝,到底是一个什么感受?”
陈易差点没一口气背过去!
跟王持正混熟以后,陈易没少怀疑过这家伙压根就不是王首辅家的种。
毕竟,以王首辅那么老成持重,胸有丘壑的性子,不管按什么道理来讲,都不可能会教出来一个性子这么跳脱的孙子才对……
想了想,陈易脸色一沉。
“不该你问的,少打听!”
“害,我爷爷还天天说让我跟你学习呢?学什么,也跟着你学他那个深沉持重?”
王持正没好气一撇嘴。
陈易乐了,从他手中夺过兔腿,狠狠咬了一口之后,戏谑看着他:“真想知道?”
“看你说这,不是真想,难不成还是假想来着?”
王持正在他身旁随意坐下。
“女帝那个人,多智近妖,手腕高绝,但却过于急功近利了,而且,还心术不正!完全就是一个罔顾天下苍生的任性昏君!”
陈易想了想,认真评价道。
王持正想了想,认真点头。
坐在二人身畔,一直没说话的许万钧一时之间,脸色黯然。
王持正察觉到许万钧脸色,不以为意一笑,随即转换话题。
……
“校尉!属下在那边树林抓到一个谍子!”
正当三人就野兔的做法讨论的兴致勃勃的时候,一个士卒忽然押着一个衣衫褴褛的男人走了过来。
“谍子?大武境内,哪儿来的什么狗屁谍子?”
王持正一愣神,旋即起身正色看向士卒按着的男人。
陈易也随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
被士卒按着的是一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男人,几乎瘦的看不出来人形。
陈易两辈子加起来,都没有见过这么“没有人样”的人,一时之间,心神震撼到无以复加。
而看见陈易手里还剩下的半截兔腿,男人忽然双眼放光,身子也激动的开始颤抖起来。
还没等陈易反应过来,只见这个瘦的几乎如同一具骷髅的男人忽然挣开士卒,一把扑向了他。
“大胆!”
王持正一愣神,随即拔出腰间长刀怒斥。
“居圆,刀下留人!”
就在王持正挥刀即将砍在男人头顶的时候,自从这个男人出现,便一直沉默不语的许万钧忽然起身阻止。
正在这时,陈易只觉得手里一松,手里攥着的兔腿瞬间便被男人给叼进了嘴里。
冲着王持正一摆手,陈易眉头紧皱。
“我知道他是什么人了,居圆,把刀收起来吧。”
许万钧官职虽然比陈易要高,也是女帝明面上指定的陇西赈灾的主官。
但不论是王持正,还是许万钧自己,平日里却是都习惯了以陈易为主,极为听陈易的话。
“这乞丐!”
王持正跟着陈易皱眉,但看见男人噎住,还是不由分说的将一旁的水袋给递了过去。
陈易跟许万钧对视一眼,忽然叹了口气,朝着王持正解释:“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也不是什么乞丐,而是这附近的灾民……”
许万钧点头。
“这……”
王持正一愣神,紧接着,开始绕着男人打量。
“此地靠近关中,咱们过来的时候,可以看见关中都还是好好的啊。哪怕再怎么着,随便到关中讨口饭吃,也不会饿成这样的吧?”
“呵,说白了,不过一句各自为政罢了。”
在地方官场上混迹了数十年的许万钧闻言不由冷笑出声。
陈易点头又摇头,看着疯狂吞咽兔子腿的男人沉声道。
“不止是各自为政,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还有本地世家大族的刻意阻拦……”
“阻拦什么?”
王持正有些不解。
“阻拦俺们进入关中,省得陇西的灾民看到希望后,全都涌进关中,将关中也变成俺们陇西那样……”
就在这时,男人忽然虚弱开口。
他的声音,如同干涸了数百万年的池塘一般,沙哑难听。
许万钧苦笑摇头。
王持正浓眉猛地皱起。
一句话过后,男人再不出声。
好不容易等到吃饱喝足之后,男人忽然朝着陈易伸手。
“给俺装十个,不,二十个大饼子。俺告诉你一件关系到你们这些所有运粮官兵生死的大事儿。”
陈易脸色一僵。
“什么事儿?”
王持正好奇问道。
“俺虽然有时候有些傻,但却还是能看的出来,你们几个里面,他是当家做主的。”
说着,男人再度指了指陈易。
“二十个饼子,我可以给你。但你必须得先告诉我是什么大事儿!”
陈易一咧嘴,似笑非笑道。
可能是陈易刚才的形象给了男人一些安全感。
想了想,男人点了点头,郑重道。
“你们要进陇右的话,最好还是绕条道走。前面五十多里的地方,有一座山寨,那群山匪战斗力极强。
听说,他们足足有四五千兵马,都已经攻破了无数世家大族的庄园了。”
王持正一皱眉,沉声问道:“陇西都已经有这种规模的山匪了吗?那必须得让官府尽快剿灭!”
“剿灭?!”
男人忽然转头盯着王持正,声色俱厉嘶吼道:
“怎么,难道我们这些灾民就不配活着吗?!
你让官府把他们剿灭了,那我们这群灾民该怎么活?!”
男人本来脸上几乎就瘦的只剩下了一张脸皮紧紧贴着骨头,嘶吼间,那些骨头仿佛都要撑破脸皮,根根杵向王持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