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老爷子的喜悦自然是藏不住而且也不想藏,每一声招呼都是那般响亮,声震屋宇。陈晋在一旁都觉得耳膜有穿孔的危险,悄悄往旁边挪了几步,却又被老爷子扯回当门的地方,连声叮嘱你是先生了,这书塾就是你当家,可要好好站出个丰姿来。
眼见吉时已到,可师兄却还没到。原本以为三日时间足以让师兄回到安县处理了那个拐子的事,毕竟走一趟也就是三四个时辰,一来一回,加上处理案情,也是足够了。一县之长,真正调查处理案子自然交代下面捕房的吏员去就行,真以为县令事事躬亲,难道不知道封建社会里,官员的权力才是真正的力量,真当县令七品小吗?分分钟告诉你做人不要图样图森破。
邱师兄还是风风火火地出现了,在陈晋就要准备请叔祖扯下那块匾额上的红布的时候,师兄快马赶到,丢下马缰绳,邱云早颠颠地跑过去接了,自牵去后院拴了。
拍了拍身上的尘土,邱远意神色很是有些倦怠,揉一揉脸颊,上前和陈老爷子见礼,回过来对陈晋说道:
“紧赶慢赶,总算是没误了吉时,”见陈晋探询的眼神,摆手道:“那事且等会再说,先把这开学一事办妥罢。”
陈晋忙请叔祖和师兄一人一边,两人皆是满脸笑意,一人握住红布垂下的一头,手用力向上一扬,那块匾额上的红布随着两人的手一掀一抖,就扬起在空中飘荡了起来,匾额上“云山书院”四个大字登时显了出来,老爷子朗声宣布:
“云山书院今日开学!”这一声喝直冲云霄,声震寰宇,好吧,这八个字纯粹是陈晋心里YY一下,要一个老人喊出这八个字的效果,估计除非当初陈晋到这个时代来的时候,顺便带来个功放加大喇叭,最好是KTV里的组合音响,最次也要有个卖老鼠药的手提喇叭才行。
老爷子的喊声还未停下,余音犹自拖得悠长回环荡漾,冷不防“砰”一声巨响,众人吃这一吓,齐齐惊叫一声,往那响声处看去,只见一片青烟弥漫,又见烟雾中火光一闪,随即又是一声巨响,然后一个兴奋的声音叫道:
“成了成了!连着两个都响了呢!再来再来!”却是袁老道兴奋地直跳脚,左手中拿着个火折子,右手捏着个爆竹凑上去点火。果然如此啊!上回和老道师父说起火药的用途时,陈晋顺便谈了一下制作烟花爆竹的方法,谁想师父老道竟然在这短短的时日里竟然做了出来,可见师父果然是化学权威——炼丹师的名誉可不是随便说说的!
随着“砰砰砰”接二连三的爆竹声,书院的开端忽然让陈晋觉得好像是后世企业开业典礼的样子,只是少了一字排开的嘉宾手握剪刀,向一条长长的绸子下手的情形。邱云带着吴春来围着老道,抢着要拿爆竹放,一人一个,每炸响一个,小吴掌柜就要跳脚大喊,声音尖锐,兴奋得难以自抑,一群来入学的小孩也围在一旁观看,脸上羡慕,跃跃欲试,只是不敢上前讨要。
陈晋把师兄和叔祖拉着进了屋里,躲开了那一阵爆竹硝烟,进得屋来,见讲台上一摞书本摆得齐整,林二站在一边,朴实的脸上泛起一层红光,很是自豪的样子。邱云上前拿起一本,轻轻念道:
“《三字经》?”
脸上却是显出惊讶的神情,再翻开书页,却见这书的装订浑然不同这世间的书,封面正好反了个儿,字的排列也不是自上而下,却是自左至右,横着排列,读着有些别扭:
“人之初,性本善。
性相近,习相远……”
在选择开蒙书本的时候,陈晋本想按前世的课本,以图文并茂的形式编的一本识字教材,但想着印刷一事,根本来不及做好,虽然自己能画得一手好看的简笔画(这是每一个老师范生必修的功课),但一问林二,这些天勉强印得几本纯文字的书本已是千难万难,只好把这念头丢下。
只是毕竟内容被陈晋切了隋唐以后的内容,所以单薄了些,但文字简洁,时间线清晰,又穿插对历史事件,人物典故的描述,着实是孩童蒙学的好课本。这还得感谢前世学校开设了经典诵读的课程,作为一个自然科学老师,下午往往是上第一节课(你不要说学科歧视的问题),经典诵读就是在这节课前五分钟。陈晋每天在学生们的书声中等着自己的课开始,不由自主地就把这本书记得下来了。
在师兄红着眼睛的追问下,陈晋很不好意思地领下了创作这书的名号,把个师兄激动地连声道好!陈老爷子浑身哆嗦着,就要到间壁的祠堂正堂里去上香,感谢祖宗保佑陈家出了个文曲星,陈晋此时却觉得尴尬不已,只是默写而已,要不要这么激动啊?
外面爆竹声渐渐止息了,王洛宁很是有几分后世班主任的风范,带着十几个孩子进了门,又一个个安排他们坐下。那人孩子也许是刚刚进入书院,也不敢大声说话,只是端正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小脸红红的,却绷着脸装认真,眼睛里的兴奋却是掩盖不了,好奇地打量着身边的一切。
邱师兄见十八个孩子端正地坐好,小手交叠着放在桌面,很是喜欢,走上讲台前去,开口便是一番鼓励,从如今办学不易说到古人勤学苦读,从云山民风淳朴谈到大楚文教将兴,陈晋很是好奇地看着,想这些话对这些少年说来,未免空洞无趣,你叫这些大字尚且不识一个的孩子理解这些道理,总是有些强人所难,还不如一个生动有趣的故事更能吸引他们,不如一个爆竹响动更能激动人心。
师兄说完了,陈老爷子也走上前去,却是颤动着嘴唇,半天说不出什么话来,憋了半天,只说一句:
“你等好生上进,不然腿给你打断!”说罢拿起讲台上的戒尺,使劲在桌上一拍,登时把些少年震得一哆嗦,把腰又挺得笔直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