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狗子,你这损货休跑!”后边又一个身影冲了过来,“今日必不与你干休!”陈晋眼疾手快,一把拎住后边那个小子的衣领,耳边又传来王洛宁急急的喊声:
“吴春来,陈瑄,你两个不要追逐打闹,休伤着了自己!”
再看手中捕获的那个,原来是陈老爷子的长孙、自家堂兄弟陈瑄,和小吴掌柜一般只六岁年纪,这小子父亲外出谋事,一两年难得回来一次,又倍受老爷子宠溺,养成个跳脱性子,平日里最喜下河摸鱼,上山撵兔,他母亲每每气急,常备得一根青竹枝,抓过来随手就打,只是这瑄娘教子的戏码往往只起得个头,就在那小子尖锐的哭喊和老爷子的救护下无疾而终。
这一回也是受了陈晋的故事诱惑以及老爷子的一反常态的严肃坚持下,才乖乖入得书院,却还是要作怪,和吴春来两正好凑得一担,只是缺了个挑的。不知为何这哼哈二将因何闹得反了,却在一下课就追打起来。
见陈晋到来,小吴掌柜也不敢跑了,在陈晋的目光中一步一顿地挪得前来,低声唤了一声:
“先生!”
陈瑄被拎住了衣领,挣扎不得,却还是伸出手脚,想要去打那吴春来,嘴里呼哧呼哧喘着气,可惜小吴掌柜还隔着三尺远,竭尽全力也够不着。
“住手!”陈晋大喝一声,“平日里如何教导你等,同窗之间务必和睦相处,不得斗殴,今日却闹成这般?”
“大哥……先生!”陈瑄愤怒地大声喊起来,一急之下差点忘了祖父交代的在书院里务必喊陈晋先生的交代:“我正认真临帖呢,这来狗…”
情急之下又差点忘了不得给同窗取绰号的规矩,见陈晋一瞪眼,忙改口道:
“那吴春来趁我临帖时不备,把我的毛笔用力一提,结果……”说着把右手摊开在陈晋面前,“您瞧瞧,就……就这这样啦!”说话间也许觉得甚是委屈,眼泪都出来了。
陈晋见一只小手摊在面前,一手墨痕黑乎乎的,不觉好笑起来,再看看王洛宁,也是一副哭笑不得的样子,转过头喝道:
“吴春来,你还有甚话分说?”
“我……”小吴掌柜这时候全然没有了机智百变的模样了,被抓了现行了,再分辨也是无用。不如干脆认了,低下头也不再做声,一副任打任罚的样子。
“陈瑄,你且去把手洗干净了,”见自家的小弟犹自一副委屈样,安抚地在他头上摸了一把,“今日是你受委屈了,一会先生自会教训他。”
见一群少年在教室里探头探脑,想看热闹的样子,扬手冲着一伙不省心的挥挥手,示意他们赶紧进去,一伙人轰然而散,缩进教室里去了。又把吴春来唤了过来:
“先进去上课,仔细想想自己今日错在哪里,再与我检讨。”
小吴掌柜耷拉着脑袋应了,自进教室里去,王洛宁有些害羞地看着陈晋道:
“还好师兄你在,不然也不知要闹到何等地步!”似乎觉得自己没能震住这两小子,有些自责,“先前是陈瑄把吴春来的头发偷偷绑在椅背上,我已经责备过了,谁想一下课,又发生这等事情。”
“哦?竟然是这样引发的么?”陈晋有些奇怪了,心下思量:“那这吴春来为何却不辩解呢?”
“当……当当……”一阵清亮的云板敲击声响了起来,兼任了书院敲钟人的郑大教谕又很准时地敲响了上课的钟声。真不知道他怎么能在没有钟表的情况下每一次都那么准时,陈晋原以为他是靠看太阳来定时的,沙漏虽然有一个,但陈晋以为这玩意实在只是一个很浪漫很随意的玩意,问他的时候,郑离很潇洒地一甩衣袖:
“你家这日头每天都能见到?”
看着头上绵绵不绝的雨丝,再看看郑大教谕得瑟的背影,陈晋突然觉得自己很是无语。
只感叹了几息郑离对时间的精准把握能耐,陈晋匆匆进了教室,这节是自己的算数课。
一节课其实过起来很快,半个时辰后,后面跟着两个小子的陈晋施施然往家里走去。小笛在一旁牵着哥哥的衣袖,很开心地哼着歌,不时回头看一眼两个垂头丧气的小子,又悄悄在哥哥耳边嘀咕道:
“哥哥,你要怎生惩处他们呢?”
“你认为呢?”看着这个好奇宝宝的妹妹,陈晋也起了逗一逗她的心思。
“我想啊,他们两个不好好听讲,又打斗争执,罚他们戒尺好啦!打打就长记性了!”
好嘛,也是个简单粗暴的想法。
“我练不好的时候,徐婆婆还罚我站桩呢,”说着小大人般叹口气,“徐婆婆走了有些时候了,啥时候回来呢?好想她了呢!”
这思维跳跃的!转头看一眼两个有亦步亦趋的小子,脸上似乎有些庆幸的神色,心道还早着呢。说来陈晋也有些奇怪,徐婆婆在书院开始授课之后,只说一声有些事要去办,也不说清楚,只是给小笛一个每天要坚持练习的章程,便不知去向了。
“莫要担心,徐婆婆办好她的事自会回来,她武艺高明,不会有什么危险的。”说罢回头把吴春来招了过来,摸一摸他低得差点要扎在胸口的脑袋,道:
“说一说罢,你先前为何不说陈瑄先绑了你头发的事儿呢?”
小吴掌柜抬起头看一眼陈晋,又回头看看自己的难兄难弟,低声说道:
“我确实捉弄了他,再说也没想到他会这般着恼,想着不计较前头的事了,好汉做事一人担,挨罚一个人就够了。”
“呦呵,没想到我们的吴大侠这般通情达理呢!这都会了一人做事一人担了哪!”
后边本来还低着头的瑄哥儿听到此处,苦着的脸也一下生动起来,终于憋不住还是“噗嗤”笑出声来,又觉得好像有些不合宜,赶紧又把脸绷着了,神色转变之迅疾令人叹为观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