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人在紧张的时候,会觉得时间流淌得非常快。
这一点尤其是在考试的时候,又分外明显。
当陈晋在考卷上落下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已经觉得外面的光线有些暗淡了,连考卷上的字迹也变得有些暗淡了。
轻轻嘘了口气,再检查了一遍考卷,不论文字还是书写,不论架构还是观点,文采,都没什么大的问题。
毕竟这么长时间来,自己的苦练也不是白给的。何况恩师早已经针对自己笔下文章,拿当下时文做过比较,进行了深入的指导,这一点陈晋已经比绝大多数同场参考的人强了太多。
交卷出了试场,落日仅余的一缕昏黄斜射过来,洒在广场上。比起屋里的昏暗来,这一缕阳光竟然还有些亮眼。
漫步穿行在人流中,听着那些或喜或悲,或雀跃或懊丧的声音,陈晋也觉得忽然有些轻松的感觉。
多久以来一直在做着这件事,虽然现在还没完全尘埃落定,但陈晋觉得,这一场乡试,自己的把握还是相当大的。
至少,凭着自己开挂了的强大无比的记忆力,经义墨贴这一部分,是全然不存在半点问题的。
至于策论,有超越千年的见识傍身,必然也可以在立意上占尽优势。
边走边想着这些,远远见到叶盛正在拼命地挥手示意,看来是不能把车马赶过来,只好在一处角落里停着。不愧是猎户出身,眼力还真是牛得一批,这么远也能辨得清自己。
到得马车边,叶盛笑吟吟地上来,接过考篮放在车上,张口似乎想问陈晋考得如何,又不好措辞,只是憨憨地笑着。
“还算不错,想来能顺利通过罢!”陈晋知晓叶盛的想法,便说了一句,也好安他的心。
叶盛听了陈晋的话,很是开心,扬鞭在空中一甩,吆喝一声,马车便缓缓向前驶去。
到了来福客栈,又被二叔拉着问了一番,陈晋看着二叔因了体型巨变而显得大了十岁的模样,把安慰叶盛的那番话又拿出来敷衍了一番,这才脱身回房。
这一晚二叔又多安排了几个菜,还劝着陈晋也喝了点酒。也许正因为喝了点酒,这一夜虽然早早就睡了,却也一夜无梦,睡得极是香甜。
第二日一早,看着同一栋楼里的那些士子纷纷三五成群出去,显然是相邀着外出游玩,但陈晋觉得无甚兴趣,还不如在房里整理一下后边会试应考的思路。
照例练了一趟拳脚,浑身开始发热了才停了下来。陈晋觉得自己在老道师父的教导之下,自我感觉身手有了提高,至少体力已经不再向当初那般瘦弱。
接着才吃过早饭,杨麟便又来了。兴冲冲地拉着陈晋就往外走,边走边压低声音说道:
“兄弟,这酒坊已经建起来了,要用的器具也按前日你画好的图纸打制好了,今日你便去看看可是能行。”
陈晋听了大为惊异,算起来也就三两日功夫,这就把酒坊建好了?
杨麟看出来陈晋的惊讶,解释道:
“兄弟,我那庄子现在也就珠儿妹子带着司嬷嬷居住,还有几个下人照料,本来空着的房屋就多,临时改建一下,自然很是快捷。
再找得熟识可靠的铁匠,把你那图中的器具打制出来,可不就那么快吗?只是工钱多给些罢!”
陈晋这才释然。果然这杨麟杨大哥作风就是土豪风范,能氪金解决的问题的就绝不用时间来拖。
到了庄子里,杨麟带着陈晋走到一处僻静的院落,刚敲响了门,就见一个五十来岁,头发已经花白的老汉打开一条门缝来,神色极是谨慎,待看清楚是杨麟,才缓下神来招呼:
“小侯爷,您来啦!”说着把门推开,弓着身子迎了两人进来。
“昆叔,都说您不必太客气。这些年没见,好容易又把您找过来受累,日后都免了这些客气吧。”杨麟劝了劝这老汉,接着问道:
“那些器具都照着图纸安置好了么?”
“安置好了,安置好了!”昆叔回道,“就是不知是否合用,还要小侯爷验过才知晓。”
“兄弟,那接下来就看你的了!”杨麟听得昆叔说是安置好了,心里很是高兴,“看来今日就能尝尝兄弟你说的那烈酒,究竟是何等的烈法。”
走近院里,在进到一处宽大的屋子里,果然见一角搭起来了一处很大的灶台,上头一口直径大约有三尺来长的大铁锅。
铁锅上面倒扣着一个大木桶,看不见里面有些什么。
陈晋忙上前,踩着一个木梯子上去,揭开木桶上盖,探头看了一看,又伸手下去摸索了一回,下来对杨麟点点头,说道:
“酒水呢?”
“什么酒水?”杨麟奇怪地问道。
陈晋无语地摊开双手:
“没有酒水,你不会叫我凭空变出烈酒来吧?”
“哦哦,你瞧我这记性!”拍拍脑袋,“我已经叫珠儿妹子,要搜罗来了她这些时日积攒下来的几缸酒水……”
正说着,虞珠儿就进来了,后边跟着个下人,挑着一担木桶。
见了杨麟,虞珠儿笑道:
“杨大哥,我把这酒水挑来了,您看看可合用吗?”
杨麟忙去接过来那担子,又吩咐那下人先出去了,对陈晋道:
“接下来怎生做法?”
陈晋上前帮着把酒水倒进大铁锅,再把木桶与铁锅间的缝隙封得严实了,接着在昆叔的帮助下,把灶烧了起来。
知道杨麟就是安排这昆叔负责酒坊具体操作,陈晋在这个过程中,仔细地把每一个程序都交代清楚,一点都不敢懈怠,毕竟自己不可能长时间在这里。
杨麟和虞珠儿站在一旁,好奇地看着陈晋的每一个动作,直到火烧的大了,陈晋才对昆叔交代道:
“接下来就是等着了,只是要注意木桶里的水要时时关注,不能停了流动。”
再把这些步骤与昆叔交代了一遍,洗过手后,陈晋对杨麟说道:
“怕是还要些时间,这烈酒才能出来,这屋里有些热,还是到外面等着罢!”
杨麟自无不可,可虞珠儿却不出去,坚持要等着看昆叔怎样把这烈酒造出来。
出得门来,迎面就是一阵风,被屋里的热气逼出来的一身汗便消退了。
看着远处苍茫的湖水,杨麟道:
“兄弟,今日如果成了,这事业必然能做得好大。老哥这是沾你的光了。”
陈晋摇头道:
“我也只是提了个想法,具体事宜都是杨大哥你在操办。”
“兄弟,你不知道,直到现在,我才觉得,有些安心。”杨麟忽然声音低沉了下来,“原来一直不知道怎样安排珠儿妹子,现在总算找到这一桩她能做,也乐意做的事……”
两人就在这小院前头的一处树影下闲聊起来,或是杨麟谈他在边境从军的见闻,或是陈晋在讲自己在云山的生活点滴。
正聊着的时候,虞珠儿突然从屋里冲了出来:
“杨大哥!陈先生!酒来了,烈酒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