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道熟悉的铜锣之声响起。
张谨言盘坐在号房之中,从差役的手中接过考卷。
将考卷平方在面前的桌子上,他并没有着急去看上面的题目,而是闭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气,将有些忐忑的心情平复下来。
解不解元根本无所谓,甚至科举考的如何他本来都不是很在乎,若不是他不想因为自己而耽误了人家女李逵的婚姻幸福,他现在就不会坐在这里,而是应该躺在小院之中,数着手里的银票。
来吧,不论如何,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
在心中给自己打了一遍气,张谨言缓缓睁开眼睛,朝考卷上的题目看去。
第一题是关于如何治理民生的,大概意思是考察考生日后若是为官,应该怎样保证自己治下的百姓能够安居乐业,不让盗匪横行。
这道题出的中规中矩,按照费老所说,每届乡试都要问一些老生常谈的问题。
不过题目虽然没什么新意,但是想要答好却不容易,因为类似的题目已经考过很多次,前人已经累积了无数优秀的答案。
所以想要得高分,那必须推陈出新,找到全新的角度和论点去阐述自己的想法。
这对于张谨言来说却是很有难度的一件事。
如果让他用白话文写上一篇这样的议论文,也许还能凑合,可是在这里必须要用文言文来写,还得写的花团锦簇,引经据典,即便有费老在一旁指点和训练,张谨言此刻也实在搞不出什么花样来。
好在他原本也没想过要写出花来,而且经过这段时间的高强度训练,虽然写不出新意,拿不到高分,但是按照套路和管理写上一篇中规中矩的文章,还是能够做到的。
特别是他还有前两场考试的成绩打底,所以只需要不出大错即可保证通过这次考试。
蘸了蘸墨水,张谨言在心中组织了一会语言,按照策论惯有的套路,将文章写了出来。
写完之后,张谨言自己又读了一遍,虽然也确实讲了一些实际的东西,但是还是有一小半的篇幅是在赞美先贤和歌颂君王。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历来回答问题若是不引经据典的从圣人之言中找出一些语句写下来,似乎都感觉支撑不了自己的论点。
这也算是科举考试的一大特色了。
武国目前的科举氛围已经算是不错的了,一篇策论之中,既有“策”的部分,又有“论”的部分,还算是比较务实的。
若是像后世的明清两朝那样,最终直接发展成了写八股文,那才是通篇之乎者也、华丽至极,却是连一个标点符号都没有用。
而这样的科举选出来的优秀者,通常也都是一些思想僵化只会死读书的书呆子,这也是为什么泱泱华夏在那个时候日趋没落的原因。
一边想着,张谨言已经检查完了自己所写的全部内容。
吹干了墨迹,他将目光投向整场乡试的最后一题,准备一鼓作气将所有题目答完。
将考卷翻过一页,第二题的题目映入眼帘,张谨言看过之后,心中暗道,果然老天保佑,这一题看起来很简单的样子。
“马之蹄,惫于磨耗则不能行,过于磨耗则伤,何解?”
从题目上看,似乎是问考生,这马蹄不磨会导致不能行走,磨的多了又会伤马,一样不能行走,到底应该怎么办呢?
看着这样的题目,张谨言的脑海中立即浮现出“钉马掌”三个字。
看来这个世界还没有钉马掌这么一说啊。
张谨言暗自想道。
否则也不会问出一个在后世就连小孩都知道的问题了。
他一边在心中仔细回忆上一世记忆中关于钉马掌的各种细节,一边在稿纸上将想到的内容记录下来。
弄好这些之后,他才开始组织文字,尝试着将这些内容形成一篇文章。
写完之后,张谨言从食盒中拿出糕点,斜倚在号房中一边吃一边休息起来。
这次感觉很顺利,两道题目都刚好在自己会的范围内。
剩下的时间也没什么好干的,又不能提前交卷,他只能窝在狭小的号房里,一边回忆着上一世的一些有趣经历,一边慢慢熬着时间。
……………………
提示时间已到,可以交卷的铜锣终于响起。
张谨言迫不及待地将桌上的考卷递给走过来的差役,然后撑了个大大的懒腰就从号房里走了出去。
十月底的灵江城气候宜人。秋高气爽,不冷不热的温度让人感觉异常舒服。
从考仓出来,贡院之中已经有三三两两的考生聚在一起,一边朝外走去一边低声交流着第三场考试的感受。
“这次题目感觉不是很难啊。”
“我也有同感,第一题我前几天刚好还作过几篇类似的文章。”
“是吗?那你算是走运了,我第一题答的中规中矩,不过第二题答的要好一些,毕竟以物喻人的文章是我的强项。”
“呵呵,那要提前恭喜了,放榜之日林兄说不定就能榜上有名了。”
“哎呀,低调低调。”
跟在两名考生的身后,张谨言听着他们的谈话,心中似乎感觉有些不对的样子。
还来不及细想,他便听到身后有人叫他:“谨言兄,等等我们。”
苏泓和袁立德又不知从哪跑了出来,赶上张谨言之后,三人并肩向贡院外走去。
“谨言兄这次一定发挥的不错吧?”苏泓客气地问了一声。
“苏兄,请问这乡试的第三场考试是不是有不同的考卷之分?”张谨言并没有回答,而想起刚才那两名考生的对话,有些疑惑地问道。
“怎么可能?”苏泓摇头说道,“所有考生的题目都是一样的,若是分不同考卷,那难度不同怎么办?”
“哦。”张谨言点点头,心中不对劲的感觉越发明显,“那你们第二题是怎么解决马蹄问题的?”
“什么马蹄问题?”苏泓一脸茫然,“那道题不是以物喻人吗?”
“对呀。”旁边的袁立德接话道:“马蹄不磨会乱长,磨多了马儿又会受伤,这不就表示对于一个人来说,若是放任不管,他的品性会逐渐偏离,而管的过于严厉他又得不到良好的成长吗?”
“没错,立德兄的观点很贴切,不过苏某当时写的却是为官之后对于百姓的管教力度问题,不应过松也不应过严,需要在这之间找到一个平衡。”苏泓点了点头,将自己的观点抛了出来。
“苏兄果然见解独到,你的这个观点看起来比袁某的更加切题。”袁立德称赞了一句,随即看向张谨言问道:“想来谨言兄应该有更高的见地,不知刚才谨言兄所言的马蹄问题是不是就是这个意思?”
“呵呵。”张谨言擦了擦额头上冒出的汗水,脸上露出笑容:“没错,我就是这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