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城东门处,没有那种锣鼓喧天的热闹场面,百姓们虽说也是夹道相送,但人人沉默,且看起来像是方阵一般,人人之间相隔半米,站的极有规矩。
两年前东边发生的事在秦人心里都是一道坎,人们心里也不明白,为什么之前只去打赵国,那有大仇的东瀛州却不去管,现在,终于等到这天了,王上要派兵出海了,听闻那两年不曾出城的忠义侯也要去,东瀛州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赵国有喻瑾,楚国有项氏,而我大秦,要问军中谁是第一人,那肯定是蒙老将军啊,也就是老将军没去那三国边境,不然都不要楚国了,就我秦国一军,就能将赵国收拾了。
今日两侧的百姓,都是来送蒙初的,这位老将军终于又要出征了,众人心里都开始想着老将军凯旋那天再来迎接了。
东门大道上,秦政策马在前,身边是蒙初,身后一家马车,马车后是一队红甲卫,一支队伍从大道上缓缓驶来,走至东门处,秦政勒紧马绳,队伍停了下来,顿时整个大道上鸦雀无声,安静的诡异。
已经渐渐要入秋了,开始有些急匆匆的秋风呼啸而过,带来几片枯叶。
秦政立马拔刀上举,大喝一声。
风!
身旁的蒙初配合的随之拔刀,身后红甲护卫也是抽刀大喝,大道两旁的百姓也开始和声道。
“风!风!风!”
这可比林煦出城时整齐多了,就这几声喊出,那些市井百姓都染上了些许肃杀之气,何况这些本就是军伍的将士,两百人的杀气毫不掩饰,迸发出来,林煦在车架上被震撼的合不拢嘴,没想明白秦政干嘛整这出,但确实是有些向往,只觉得真帅啊。
“收刀!”
秦政再次大声喊道。
蒙初与两百余红甲骑兵顿时收刀入鞘,百姓们也收声站好,望着这年轻将军。
“出征。”
这下,秦政只是轻声说道,随后一骑先动,身后队伍再跟上,待队伍出城后,两侧百姓还是未散,整整在站了一炷香时间,待那支长队再也看不见身影后才离开。
其实若是仔细看看这些百姓,会发现里面没有青壮,只有老弱伤残还有妇孺,夹道相送,送的是大秦的忠义侯,队伍走后驻留相送,是不舍自己的儿子,兄弟,丈夫,父亲。
秦国以武立国,百姓的心里都不会想问为什么要启战端,只会想,要胜,要那些人,活着回来。
。。。
“要是直接死在东海该多好。”
阳城养心府内,几名华贵衣着的公子哥,遥望着东门方向,其中年纪看起来稍小的一人说道。
话音刚落,就被为首的一名壮年年男子喝道。
“愚蠢,老四和父王准备了两年,那瀛洲弹丸之地不可能抵挡的住。”
年轻公子闻言只得讪笑。
“大哥,我这不只是想想吗,四哥有多厉害我是知道的,虽然我想他死,但是我也不希望我大秦输啊。”
“嗯,老二,准备的怎么样了。”
壮年男子开口问道。
几人身后又走来一个瘦弱且脸色苍白的公子哥,他拱手道。
“回大哥,准备的不算完善,但老四和蒙初都走了,也应该够了。”
“嗯,在这牢笼里,能有这番准备已是不错了,父王身体也不好,我们这些当儿子的,该早些让父王休息休息。”
话罢,壮年男子身后几人依次跪下。
“我等,请大哥登上大位,诛杀叛贼秦政。”
壮年男子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
“动手吧。”
。。。
“动手。”
阳城北街街口,李围与蒙拓对着身前的禁卫们说道。
“是。”
几队禁卫应答一声随即各自散开,只留下一老一少在原地,久为出声。
最终还是李围忍不住开口问道。
“小蒙将军,你这伤势?”
蒙拓杵着拐,拱手含糊不清的回道。
“回李相,这是昨日我与父亲切磋武艺所致,不碍事的。”
李围眼皮抽了抽,对于老对手蒙初他是了解的,两人在朝二十年,也争锋相对了二十年,蒙拓出生时他也去了,那老对头确实是很开心,很高兴,但是那些开心的眼神在蒙拓出生之前自己便见过,就是蒙初要打人或者出征的的时候见着的,那时候他就知道,这老对头养儿子就是给自己打玩的,就算是自认冰冷心肠的自己,都有些看不下去。
“小将军不如去我府中休息休息,我府库内有不少的好药,给小将军用上。”
蒙拓也没拒绝,只是微微弯下了身,说道。
“那便多谢李相了,别说,还真突然有些疼了。”
“请。”
。。。
“几位公子,请吧。”
禁卫们持刀围住了秦政的几个兄弟。
几人脸色铁青,看着这些禁卫,其中那病态公子开口说道。
“是蒙拓。”
壮年男子闻言脸色愤怒,当即喝道。
“放肆,一群死奴才,叫蒙拓来见我,我倒要看看,蒙拓他凭什么关押我们,他又是奉的谁的命令,我等可是秦王之子!”
几名禁卫也不敢强行动粗,闻言只得拱手客气道。
“公子,蒙统领并不在,我等是奉李相之命。”
壮年男子一听还没想明白,李围?这老东西也跟着老四了?就算是他也没资格动我们啊,但一回头看向自己二弟时,只见他脸色铁青,嘴里不停地念道着。
“完了,彻底完了。”
“老二?怎么了?你别吓大哥,就算是李围也不敢拿我们怎么样,你别怕,大哥在呢。”
壮年男子赶忙上去扶住自己二弟说道。
病态公子闻言直接哭了出来。
“大哥,没机会了,李围都下场了,我们彻底完了,阳城内根基最深的其实不是老四,是那老东西啊!”
壮年男子闻言摇着头,将二弟扶给其他弟弟。
“不会的,老二,就算是李围也拦不住我,你们几个照顾好二哥,等我。”
只见他转身从禁卫腰间抽出刀来放在脖子上。
“不管你们是奉谁的命令,叫他出来,不然我就去死,你们可担不起!”
禁卫们见此就犯了难了,几人再落魄,那也是王上的儿子啊,真要是死在自己手里,明面上可能不会对自己怎么样,就怕被记恨上啊,背地里想玩死自己这几个人还不是随随便便。
“公子小心啊,李相也不在此处,只是下令要我们送公子去秦祠,那边有人等着几位公子。”
壮年男子闻言缓缓放下刀,本来就不是真的想死,只是求一条活路,现在听说要去秦祠,那可是祭祀几代先王之所,到了那里总不会对自己还有几个兄弟怎么样吧。
“不为难你们,带路。”
随后转头示意几个弟弟跟上。
到了阳城王宫内,走进一座香火缭绕的祠堂,那一队禁卫却不敢再进去,只是让几位公子自己走进。
壮年男子收拾了一番衣着,看起来还是对这地方有着敬畏。
一入祠堂,就看见了安置好蒙拓后急匆匆赶来的李围,老头躬身站在一张椅子庞,椅子上并没有人。
“老臣见过几位公子!”
壮年男子皱了皱眉,还是拱手道。
“见过李相了,就是李相在等我们哥几个?”
李围并没有回答,只是自顾自的问着。
“几位公子可知错?”
此言一出,壮年男子火冒三丈,当时就喝道。
“老东西,你来问我们?我们几兄弟被秦政那畜生软禁起来的时候你可有胆子去问他?我们只是为了自保,为了不被那畜生杀害!”
李围仿佛没有听见一般,继续问着,只是声音大了几分。
“公子们可知错?”
壮年男子不耐烦了。
“你信不信本公子杀了你这老狗。”
但是就这一瞬间,身后的二弟却突然跪下。
“李相,秦卓知错了!”
壮年男子闻言一脸错愕,转过头。
“二弟,你跟这老狗说什么,我们没错,你这是怎么了,别怕,大哥会保护你的。”
只见病态公子还是跪在地上,没有回答自己的哥哥,只是身上止不住的颤抖,他是看清了现在的情况了,但又不敢开口提醒自己的几个兄弟,提醒和自己认错,是两回事,真说了反而会弄巧成拙。
壮年男子见状不再管自己的弟弟,而是愤怒的瞪着李围。
可老丞相并没有被这看起来凶狠的眼神吓到,只是再次提高了声音。
“公子们!可知错!”
壮年男子青筋突起,手指成勾状杀向李围,被早就在暗处藏好的一群黑甲护卫擒住,可他依旧是暴起挣扎着,并大吼。
“老子!没错!”
李围见此转身,对着祠堂内喊道。
“回王上,只有卓公子一人知错。”
一众公子除了秦卓外都是一愣,随即跪下,大喊。
“父王!儿子知错了。”
而被擒住的老大,一脸惊恐错愕。
“不可能的,父王不可能在这,你们起来,是这老狗在吓唬我们。”
吱
祠堂大门被打开,一身黑龙袍的秦庄在他本就惊恐现在更是溃散的目光里走了出来。
“秦殊,给孤跪下!”
几名黑甲护卫随即放开了他,而秦殊本人也是很听话,不只是跪下了,更是将头叩在了地上。
“卓儿,你起来。”
病态的秦卓闻言答谢一声后缓缓站起身,但还是有些踉跄,本就身体不好,被这一吓,不可能站的多稳了。
“回养心府,愿不愿意?”
秦卓小鸡啄米般的点着头。
“父王,儿臣愿意!”
秦庄这才点了点头。
“你身体不好,就别乱走了,父王心疼的。”
秦卓又是一跪。
“儿臣不孝,让父王担心了,以后儿臣就在养心府养病,哪也不去了。”
秦庄随即对几名护卫说道。
“送二公子回去。”
“诺!”
这群黑甲护卫重声答道,就这一个字,吓着跪在地上的几人一抖,这便是秦王的贴身护卫,平时根本没有人能见到,除非是秦王的安全受到了威胁,这些人才会现身。
几人将秦卓扶走,秦庄扫了扫跪在地上的几个好儿子,一阵冷笑。
“老大,一直就不用脑子,在外也不知道闹出了多少笑话,父王从来没责怪过你吧?”
秦殊正想开口,可秦庄却没有停下。
“老三,学那歪门邪道,竟用那人血炼丹,你以为你做的很隐蔽?没人知道?你可知我那案桌上已经有几十道折子在说你的事,父王可曾说过你什么?
老五老六,满脑子淫邪,大街上强抢民女的事做的可少了?不仅如此,身位王子,还去碰那男色,孤,也没有拦过你们吧?
老七倒是没什么错,但你愚蠢,这便是你最大的错,你四哥本不打算对你如何,可你这蠢货竟然听着其他几个哥哥的话,去对付你四哥,愚不可及。
而现在,你们几个孽障,又想着对孤动手了,是谁给你们几个蠢货废物的胆子,你们可知道,老四最开始的打算,是叫李围直接杀了你们,孤这将死之躯,还得走出来,求自己的儿子放过自己另外几个儿子,你们!就是这样孝顺孤的?!”
一声吼完,一道道旧事被说了出来,几人早已经是颤抖不已。
“儿臣错了,父王饶命啊!”
除了秦殊,另外几人都是不停地磕头求饶。
秦庄见状,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字的慢慢说道。
“打断手脚,让老四养他们一辈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