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你不该杀那王知水。”看着周围那些远远跟着他们的追兵,柳叔颇为无奈的说道。
这是先前跟着王知水身边的几名护卫,在最初的惊惧过后,他们也没敢跑远。
王知水已经死了,要是他们真就这么跑回去的话,恐怕也没活路了。
便如此远远跟着杨逸一行身后,为即将到来的追兵引个方位。
“不杀首恶,那其余几人岂不白死了?”
杨逸口中吐出的灼热气息已经格外沉重,可心底却愈发冷了下去。
这帮人只远远跟着杨逸,可一旦在他们想冲上去解决掉这帮尾巴时,就又立刻跑开。没法解决,因为一旦杨逸将时间花在处理这帮尾巴上了,那真正的追兵就赶上来了。
突然,杨逸停下了脚步。他听见了耳畔依稀传来的马蹄声。
“完了。”杨逸咧嘴扯出了一个苦笑。
骑兵来了。
“你们先走吧,我来帮你们拖延些时间。”
“不行!”长风脚步一顿:“要走一起走。”
“柳叔。麻烦您先带她走了。”
柳叔虽然也不好受,可长风的安危在他心中还是更加重要:“小姐,我们便先走一步,我们留着恐怕也是给杨逸兄弟添乱……”
————
徐朗心情很好,哪怕为了从云州府赶来此处,他已经一夜未曾好好休息。
“我们在云州待了多久了?”徐朗脸上带着笑意问道身边副将。
“五年了,徐将军。”
“是啊,五年了!”徐朗点了点头。
哪怕他现在已经官拜云州将,统率一州兵马,在地方上几乎没了上司,可他心中仍是不满意。
“云州啊!”徐朗心想:“半点油水也沾不到的地方。”
“但这一次机会来了,擒下一名犯了事的上境武者,这算是可以往兵部抵折子的战报了。更何况还有一名倾城绝色的刑人女子。”
在外地防务的将领想要回京城并不是一件易事,哪怕徐朗在京中有些关系,可也还得找个回京的名头才方便走动。
回去是一方面,更妙的是那个据说有着天人之姿的刑族女子。虽说徐朗没有亲眼见到那女人的长相,可能让一名上境武者拼着杀人也要带走的女人得有多好看?
徐朗都有些想象不出来。
“到时候把那个女人给送出去,加上我这些年在云州的积蓄,恐怕这次是真能有点调动了。”
不奢求着能上调兵部,哪怕是换个地方也好。最好是换到江南去。”言罢,徐朗笑了起来。
擒下杨逸虽然必要,但却是小事。真正让徐朗在意的还是那个女人。
他已经过了贪慕美色的年纪,可京中却有大把的人有着一颗爱美之心。更何况还是一个可以随意拿捏的刑族女子。
刑人里倒是也时时会有些容貌不错的女人,可要么过早的被摧残了,要么就早已经被养在了大人们的宅院中,像长风这样在外走动的刑族美女,那简直比摆在路边的黄金更让人垂涎。
也不怪徐朗离了自己的防区赶来青州。
“不过也好在他们是从云州出去的,我还能有个名头。”徐朗心想:“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因为青州牧陈奇太过软弱。”
“哈哈哈哈哈哈。”身旁的副将也适时跟着徐朗笑道:“那到时候兄弟们可就要跟着将军去沾一沾江南的荤腥了。”
听到这话,似乎已经想到了美好前景的徐朗眼睛都眯了起来:“传我军令,先破上境第一刀者,赏二十金!”
“杀!”
全军振奋,一时间,喊杀震天。
听到这一声声振聋发聩的喊杀,看着眼前越来越近的高头大马。
杨逸面色发苦,看来这件事想靠自己趟过去是不可能了。
如果真和他们交手,哪怕能侥幸不死杀出重围,那也算是犯下弥天大祸了。
他敢杀营地里作乱的武者,却无论如何也不敢与朝廷官兵动手。
“我是元符七十二年状元!”杨逸高声大喊:“将军莫要妄动刀兵!”
真气裹着杨逸这一句话远远地传开,竟然盖过了骑兵奔腾的喧嚣。
只是当先的几名骑马脸上连笑也绷不住了。骑兵阵前喊什么的都有过。但这一句倒真的是头一次听。
“呵呵哈哈哈。”徐朗嗤笑一声:“状元哈哈哈哈哈哈,他说他是状元。”
副将知道徐朗一直不齿读书人,于是连忙说道:“状元?就这毛头小子,况且他要真是又如何,杀了朝廷命官的儿子,榜上三元加在一起来也不够连坐的。”
“状元……毛头小子,七十二年!”这些个关键词似乎唤醒了徐朗脑海深处的记忆片段。
徐朗在马上整个一抖,手中下意识扯紧的缰绳将座下战马整个横拉着摆了出去。
“收刀!收刀!”徐朗大声拼命喝道:“退下来!都给老子退下来,谁再往前格杀勿论!”
徐朗一面说着一面催马直直向前冲去,一遍遍地喊着众军停手,唯恐排在前头的骑兵不管不顾冲杀上去。
好在这时也不是两军交战时的骑兵对冲,马还停得下来,打头的骑兵们拉着马兜了个方向以后,整个队伍也缓缓冷却了下来。
副将这时也跟了上去不解地问道:“将军,这是何意?哪怕他真是状元又怎么样?状元又当得了几品官,何况他现在身负命案,仕途已经断了。还不如拿他当个军功算了。”
“所以我说你他妈的没见识,状元算个屁啊。”徐朗压低了声音:“七十二年的状元,那是杨岚的嫡长子!”
“杨岚?”副官疑惑更深了。
徐朗一抱拳对着眼前虚摆一式以后,咬着牙说道:“大将军。”
“……”副将打了个冷战,眨眼间明白过来,眼前这名少年已经与徐朗今后的仕途画了等号。
再远远一眼望向杨逸,只觉得果然是气度不凡,令人望而生畏。
不过他有些想不明白,现在该怎么办,大将军的儿子,杀肯定杀不得,抓也抓不得,要真是硬着头皮秉公执法,就算大将军真是圣人,不对徐朗施以报复。徐朗本身所积累的人脉恐怕也会在短时间内全部和他撇开关系,今后的官运也就断在这里了。
“麻烦了。”副官心中暗想:“这事还真不太好收场。”
徐朗人又往前靠了不少,这时也看清了杨逸的脸。这时心里半分怀疑也没有了,早年他为杨岚抗过三军大旗,那时候见过几次杨逸,这一眼也就认出来他的身份不是假的。
徐朗也有些头疼起来,杨岚那等人物自然有手段帮儿子把事平了,可杀人毕竟是重罪,明面上有朝廷的法令摆着,徐朗也不敢在这就轻易就放了凶手。
要是这事低调些处理也就罢了,可先前他为了造些功劳出来,那叫一个大张旗鼓,声嚣尘上,连挂了重甲的骑兵都带出来两支。
今天要是放走了杨逸,明天恐怕自己就得吃一个玩忽职守了。
“放还是得放的。”徐朗拿定了主意:“哪怕因为这事丢了官职,日后也能造福子孙。”
徐朗考虑清楚了,今天若是动了杨逸,自己的位置也就保不住了,但这事如果做妥帖了,那今后好处是数不尽的。
大将军啊,那可是天下武官之首!
徐朗翻身下马,小跑两步走到了杨逸跟前。
“咳咳。”徐朗一开口竟是有些紧张了,轻咳了两声后再说道:“手下将士都是些粗人,又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认错了路,竟然追错人了。我们这便离开,只是叨扰了公子,还请公子勿怪。”
小心翼翼跟在徐朗身边的副将听到这番说辞人都有些懵了。
“我什么时候才能说得出这种水平的话啊。”副将心中想到。
不过他也算是从善如流,立刻心领神会地传令全军回营。
徐朗端的是带兵有方,这道军令一传下去,来时气势汹汹的兵马居然这就偃旗息鼓调转马头往回走去。动作比来时还要更快三分。
等到手下兵卒离开后,徐朗却还是站在杨逸身边,也不说话,只是不时轻轻看杨逸一两眼。满脸是透着一股欲言又止。
“敢问这位将军尊姓大名,如今是何职在身。”杨逸对着徐朗抱了一拳。
“云州将军徐朗!”徐朗抱拳还了一礼,这话说出口,翻身上马准备离去了,这种场合下,徐朗也不好说什么话,关于杨逸的身份那更是提都不提,只当是不知道。
“云州将军……”杨逸一愣,他可真想不到为了抓自己居然连统领整个云州军务的守将都出动了。
“今日之事,谢过将军。”
“应该的!”徐朗听了杨逸这话,又翻身下马对杨逸行了一礼,只是想了想又挥了挥手示意副将离开。
待得身边只剩下杨逸一人了,这才轻声说道:“我们这些外将,常年又没什么事做。只等武林高手犯了案,这才算是能有个活儿。今天也是赶了巧了,我就在附近摊上了这事,也就是因为离得近才领了下来,也算能操练操练手下的兵马。
但我一个守将,也就是帮着州府抓人。人没抓到的话,这案子结不结却不是我能说了算的。后续如何我或许也不一定能料理干净。”
“还请公子早做打算。”徐朗再次翻身上马:“只是我看先前从那地方逃出来的人里恐怕有人认错了案犯,竟将公子的样貌画成了通缉令,我这便回去令人毁了去。”
“……”杨逸也是头一回遇见这种事,哪怕此事全因他而起却还是觉得一阵地离奇,不过转瞬后杨逸便说道:“我也不知这命案是何人所为,只是先前还有一名刑族女子与一名中年汉子与我同行,想来他们也不太会是凶手。”
徐朗心中一喜连连说道:“那是自然。”
“末将就先告退了。”徐朗再拜杨逸,躬身便往后退,只是退了两步徐朗却突然回过头来:“是不是先前手下兄弟追来时不太懂事,惊走了公子坐骑?”
“我这匹马是凉州来的好马,日行五百里。要是公子不嫌弃的话便算是赔给公子了吧?”
“……”这也是自离家后,杨逸第一次领略到如此热情,饶是楞了好一会儿,回味过来以后他才说道:“那就谢过将军了,只是我还有两位朋友,也丢了坐骑,能不能……”
“有是有,只不过骑兵座下的战马都是归在册里的,恐怕不太方便赔给公子,只我那副官还有一匹好马,两匹马公子看够不够?”
“如此也好,谢过将军了!”
“只要他领了情,哪怕日后监察司找上门来这事也是值得的。”
拜别杨逸后徐朗转道先去了灵溪郡。
这一路上他心里都在做着打算,只觉得既然已经把决定做了,那当然要把事情办好办彻底。
徐朗一到灵溪郡,便立刻寻了一处酒楼摆上宴席,独请一人赴宴,灵溪郡守王善之。
这一顿饭两人吃了大半夜,其中谈了什么内容不为人知,只不过宴散过后,王善之草草为儿子办了个丧事后便下葬了,对先前口中说的誓要为儿子报仇绝口不提。
当晚还有两封密信从云州府各自发往了上京城,一封是徐朗写给大将军杨岚的,还有一封则是由灵溪郡守秘密寄给了当朝太傅明仲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