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532年洛阳
翻过了洛阳北部层层小小的山丘,眼前就是洛阳城了,东汉魏晋以来,这座城市见过太多的荣华富贵,也见过太多的生灵涂炭,而此时,少年英才,年仅十一岁的权臣高欢嫡长子高澄,带着他的使团前来觐见此时北魏他们高家的傀儡皇帝——元修。
城门大开,高澄和他的部队骑着白马肆无忌惮的在洛阳拥挤的街市里飞驰,被踢翻的摊子和撞伤的市民不计其数,这便是这位少年一贯的作风——嚣张,并且是足够有资本的,有底气的嚣张。
“高丞相特使,高澄大人到!!!”宦官嘹亮但尖锐的声音响起,独自坐在龙椅上打盹的元修虎躯一震。
他来了。
高澄老练的跳下了白马,穿的是短小干练的胡服,他们高家可是纯汉人,有趣的是关中那边与高欢关系紧绷的宇文泰集团大都是鲜卑人,却倾向于汉化。
高澄大摇大摆的走进了宫殿,“大人,请您取下佩剑,我等会替您保管!”门口一位壮汉侍卫毕恭毕敬的拦下了高澄。
“不行,小爷我人在剑在!起开傻大个,好狗不挡道!”
“规矩就是规矩,没有人可以带着剑步入朝堂!如果大人执意如此,我等将采取必要的措施了!”
“诶诶诶!阿午!没有必要!放高大人进来吧!”
沉默。
“诶我说你活腻了是吧!?”高澄飞起一脚,但却被阿午接住,阿午一用力,高澄向后跌去。
高澄狼狈的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你个狗日的!一个小小的侍卫,你能个什么啊你!快让我进去!”
“除非大人取下佩剑,不然我等不会放大人进去的。”这时阿午身边的小侍卫都面露难色,不知如何是好了。
“混账!你知道他是谁吗?他爹是高丞相高欢!来人啊,打阿午三十大板,打他个狂妄自大,目中无人!”元修立马站了起来,怒吼道。
“这,皇上,皇上啊!我是秉公执法啊皇上!!!”阿午的声音渐行渐远,高澄终于如愿步入了朝堂,带剑履上殿,入朝不趋。
元修仔细的端详了一下高澄,果真如他人所说,高澄是不世出的美男子。高欢的仕途和成就有一部分靠的就是他俊朗雄伟的相貌,高澄则继承了他父亲高欢和他母亲娄昭君的所有优点,五官精致的无可挑剔,棱角分明,皮肤白皙,看起来气质更加阴郁。美姿容,剑眉星目,明眸皓齿,说的便是他了。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高澄的团队高呼万岁,除了高澄是单膝下跪,其他都是双膝。
元修看了这个内心不免有所不忿,作为一国之主,在朝堂之上,被一个十一岁的黄毛小儿撒野,还不跪!但他只能咽着,至少目前只能这样。
“众爱卿平身!”他拜了下手臂,宽阔的袖口来回飘扬。
“谢皇上!”
“皇上,首先,奉上献给您的礼物!”高澄轻佻的打了个响指,几位国色天香的绝世美女一人捧着一个小匣子上了殿,小匣子一打开,里面都装满了金银珠宝,这都可以买半个小县城了。
“皇上!这女子和珠宝便是家父献给您的礼物,望皇上能在洛阳安心生活,享受,政务的话,先由我们来打点。待过几年陛下您的党羽培植了,政务熟练了,家父再回交还大权与陛下,成就伊尹的一段佳话。”
放你娘的屁!元修心里痛骂着,这一年来他过得太憋屈,太难受了!做傀儡还得提心吊胆的感觉还不如平民,平民至少有自由,做傀儡说不定哪一天高欢心血来潮就把他杀了。培植党羽,这一年培植了哪怕一个吗?除了几个太监和侍卫,没有几个是他的人,就在刚刚为了不得罪高澄,他还处罚了他为数不多的心腹阿午,元家这几年是造了什么孽啊,难道真的大魏要亡了吗?
“你们回避!”高澄说道。
过了会,大殿里只剩下元修和高澄两人了。
“元修,你有没有考虑过,给元子攸追封谥号的事情?”
“元子攸?谥号?哦对啊,是该安排一个。”元修附和的笑着,假装没有在意高澄直呼皇帝的名讳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
“他杀的是我们共同的敌人尔朱氏,也是死于尔朱氏之手。虽然我家父发家于尔朱荣大将军一系,可家父的梦想一直是匡扶魏室,尔朱荣却搞了个河阴之变,直接把自己弄成了曹操董卓。之后我们高家能打败尔朱氏,也是天命所归,你们元家不会亡。”
那你还杀了两个尔朱氏立的傀儡皇帝!不也是一样准备着篡位?元修心里想着,嘴上不敢说。
“确实,我和元子攸也有过交情,他是一位很仗义的好兄弟。他临死前说的什么话来着?”
“宁为高贵乡公死,不为长道乡公生!啧啧啧,一代烈主啊,可惜了。他捍卫了作为一个皇帝最后的尊严。其实我和家父已经想好了,谥号就叫孝庄皇帝,庙号敬宗。元修,你看如何?”
“嗯,我觉得很不错,就这么做吧,我这就让礼部去办。”
高澄此时却露出了诡异的笑容,“只希望陛下您,不要重复元子攸故事哟!”
轰!!!!!
元修的脑子里像喷了火山一样,他血一上涌,脸全红了,手反复的揉搓着裤腿,躯干不自主的晃动,“嘿,高大人......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你们高家能和尔朱氏同日而语吗?你们是忠臣,是救世之臣......我信任你们的啊!没有你们我哪能当上皇帝啊!我就只管在洛阳吃好睡好就行了......”
“嘿!要的就是您这句话!陛下啊,您,吃好,睡好,政事,自然会有人替您解决,待我们解决了关中不听话的宇文泰贺拔岳他们,就准备南下鲸吞两淮了!之后家父也老了,统一全国的大业,就由皇上您来了!”高澄在临走时给元修画了一张诱人的大饼,“臣,告退!”
出了宫城,到了闹市区,高澄漫不经心的给他的随从下达了一道指令;“那个阿午,狗比拦我的那个人,你们去查一查,把他老婆孩子杀咯。”一个十一岁的少年,在下达这个灭门指令的时候,脸色就像刚刚踩死一只蚂蚁一样满不在乎。
可怕,可怕。
望着高澄这黄毛小儿嚣张的背影,元修咬紧了牙关,做了个大胆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