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湿了!我一把就能握出水来!”坑中的族人大声道。
族人欢呼了片刻,更加干劲十足地挖起来,上面帮着拎土的人恨不得也跳下去挖,下面的两人则硬是不肯上来休息。
“我一定要挖到第一碗水!”
仿佛这会带来什么好运。
又挖了一米多深,土壤四周和底部都汨汨地流水出来汇聚在深坑底部。
欢呼着,大笑着,族人兴高采烈地把下面两个站在原本用来拉土的篮子里的族人拉上来。
几个激动难耐的年纪小些的青年大喊着“出水了!出水了!”地跑回村子报喜讯去了。
陈浪也笑,怕日头太大把水分蒸发,族人欢呼了片刻后就催促着一起把收尾部分做了。
族老亲自上手也给这口救命的井磊上了一块石头。
最后把找来的石板小心地压到井口,一行人簇拥着陈浪回了村子。
“浪哥儿,我就知道,你是这个!”一位族兄笑嘻嘻地凑到陈浪边上,竖起大拇指。
陈浪摆摆手:“我就是照书上说的做的而已。”
“别谦虚了,浪哥儿,这次你算是救了全族了。”族老在边上唏嘘道,“叔祖小时候也经历过一场旱灾,大概,大概是六十多年前的事儿了,县里死了好几万的人,族里,族里人也就活下来两三成......”
族老的话让人群一下子沉默下来,陈浪扯开话题:“这不是找到水了吗?今天忙了一天都饿了,这些天可真不想吃干的,就想喝那稀稀的粥,再配点咸菜。”
“噗嗤。”族老一下子被逗乐了,众人也都哄笑出来,“以前想吃干的都不舍得吃,这些天可把你吃的!”
“嗳。”陈浪做出无奈状。
回家吃了饭,去给另一头送饭的族人回来说是那头也挖出水来了,整个村子都喜气洋洋的。
“族老,我想把那找水的书献到县里去。”陈浪不知道别的地方情况怎么样,面对旱灾,想尽一点绵薄之力。
说是圣母也好,虚假也罢,面对和自己同根同源的炎黄子孙,深陷灾祸,陈浪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在保全自己的情况下,略尽一份力,是陈浪深思熟虑之后的选择。
动用城市里的物资是不可能的,凭空出现的水粮会将他推到一个他也无法预料的情况上,不论是被崇拜还是被恐惧,都是他无法完全掌控的。
运气好会被捧上神坛。
但这一次能够救人,下一次他不能的时候,他就算不被皇帝直接杀死,也会被煽动起来群众撕碎!
对于皇帝来说,被百姓捧上神坛的人,只能是死人。
人有亲疏远近之分。
族老喝茶的动作一顿,放下茶杯,思索片刻:“也好,书是你自己的,你自个儿决定就是。”
陈老汉不干涉陈浪的决定,陈二柱更加不会管。
第二天一早,陈二柱驾着牛车送陈浪去县里。
县城外,已经有上千灾民汇聚了。
眼下不仅缺水,还缺粮,只是对于大部分人来说,水的问题更紧迫些——大多数人家里还是多多少有些存粮的。
县城外的灾民就是连存粮都没了的,家里什么都没了,为了活命,围在县城外,县衙每会来施粥一次,每人只一碗,平时缩在阴凉的地方,至少还能活命。
见到驾着牛车的陈浪一行,灾民们纷纷围拢过来。
“行行好,给点水吧。”
“给点儿吃的吧。”
“求求您,求求您,给一口水就好,一口就好!”
......
灾民略有些癫狂,陈浪看到外围还有几个灾民用阴恻恻的眼神盯着拉车的牛。
这种时候是不能心软的,一旦给了一个,他们就出不去了。
陈浪把视线投向身下的车板,绷住了嘴角。
陈浪记得前几天自己回来经过县城的时候城门还是开着的,眼下却关了大半,只留了一小条缝供人出入。
大概是因为外面围着的灾民变多了吧?
也许再过上几天,城门就会完全关上。
灾民是呈几何倍数增长的。
城门处的兵卒查的很严,陈浪拿出了户籍文书,才放人进去。
陈浪原本想先去找学官,让学官带自己去见知县,毕竟自己一个小小秀才,知县不一定会见。
但很巧,陈浪在半路上遇到了清水知县,考上秀才后县里曾对新晋秀才勉励过,当时知县也露过面。
“学生陈家村秀才陈浪,求见知县。”
知县姓钱,在清水任职已有七年了,治下还算清平,官声也不错,不出意外马上就可以升调了,没想到临了头了,先遇到连月大雨,眼下又发生了旱灾。
“陈浪?哦,今年院试案首?”钱知县似乎是有事情要处理,身后领着四个差役行色匆匆,听到陈浪的话,眉头微微皱起,“何事?”
陈浪钱知县有事要忙的样子,不敢耽搁,把书从袖子里拿出来:“知县大人容禀,学生前几日发现的载有寻地下水之法的书籍,按其所述在村中已挖井二口,均出水。”
“此言属实?”钱知县眼睛略睁大,犀利的目光直直投在陈浪身上。
“属实,井在村中,知县派人一观便是。”陈浪拱手道。
钱知县将书接过,翻开草草看了几眼:“本官稍后就派人去查看,若是此书之法可行,本官上表圣上为你请功!”
“本官还有公务要处理,先行一步。”
等钱知县走了,陈二柱还略有些害怕地远远守在牛车边上,虎子倒是一脸镇定地站在陈二柱边上。
“爹。”陈浪看着自己老爹瑟瑟缩缩的样子有些哭笑不得。
民畏惧见官是这个时代的常态。
来了趟县城,陈浪不想这么早回去。
想了想,薛守明家里正是在县城里,自己这么多年了也没去拜访过,加上之前在府学找他也没见着人,陈浪决定去他家看看。
也正好问问这三年他去哪儿了,怎么说去府学但府学里却一个人都不认识他。
“爹,我想先去趟薛师兄家再回去。”
“薛师兄?好。”
“就是三年前来过家里那位师兄,还送了儿子一幅字。”陈浪看出来陈二柱没想到是哪位,解释了一遍。
“噢噢噢,好,好,他家远在哪儿?”陈二柱牵着牛,摸了摸牛脑袋。
陈浪坐上车,指了指方向:“城西柳条巷子。”
陈二柱看人坐好了,自己也坐到前面,拿着根树枝,慢条斯理地开始赶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