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伊什(中)
仓促间搭弓射箭,尚未拉满的占据多数,大部分飞矢轻飘飘飞出。
“御!”
一声高呼,圆盾合齐于顶,将抛物落下的箭矢尽数弹开,不过再两步距离。
“击!”
当下几十把飞斧自盾下甩出,半数斩进门里,半数沿着城门未闭合间刮过,惨痛呼喝声一片。
佐拉男爵,人留后阵,见前方遭遇,爆喝。
“旗!”
一杆血狮大旗自队伍紧后方扶摇而起,在这粗粝的晚风中猎猎作响。
城门已经尽在咫尺
子爵当先,一双金目圆瞪,寒光凌厉,似猛虎下山,云从龙,风从虎,一道青光自上而下,当先城门卒更是硬生生的被劈成了两瓣,周身军士齐呼。
“威武!”
“威武!”
近卫之卒如负青山,雷奔电突,涛涛不息,终是把礁石拍作泥泞。
一线洞天开,天摧地陷,前后两步便是人间跨不过的生死。
身后,冥业召召。
身前,更是一众冤魂俯首,叩问苍天不公。
几十把刀硬是劈开了这葫芦口。
皎月应是不忍看,苍云也遮双目。
直是红霞映天,叫天公莫要自欺。
五指似鹰爪,一刀劈散迎面盾阵,又是一爪擒了个无名之辈,爆喝一声,周身劲力甩出,砸开两道裂缝,紧身上前,左手擎着的铁盾飞旋而过,斩的人首分离。
左右呼啸,寒风刺耳,两刀之下,盾牌手惨叫出声,肩臂已是各自一方,迸射而起,粘稠的红液直叫城门尽染。
守城将目眦欲裂,声带也早已撕裂
“进者生,退者死!”
那也挡不住这天地翻覆,石壁门间,血狮旗前,宛若二十余厉鬼索命,杀的众生胆寒。
...
后军已是近前,左右裹挟之下,亚伦也是抽刀而出。
目光所及早已是喊杀声混作了一团,空气湿浊间分不清是汗是血。
一把流星锤自佐拉手掌砸出,挡先之人铁盔陷落碗大个窟窿,只是一眼就断定活不成了。
一众军士层层交叠杀将进去。
反倒是罗赛众人编成的临时小队被扔到了压后的位置。
满目望去尽是血色,断肢残躯飞舞,一挂理性思考也早是被抛之脑后。
却是一种屈辱感充斥了少年人的脑海,少年对这家国天下没甚么归属感,想保全的也只是自己的那一分半亩。
但自己这些人,被抛在最后迟迟不上,这样轻视,不就是怕被自己这些不入流的征召兵拖了后腿吗?
宁可自己有时别这般清醒明白,旌旗吹的虎风阵阵,大旗下,少年的血在沸腾,身体却在颤抖。
因为还有几分害怕,在这方寸间,处处有人死,真是人命不如纸..
思前想去,这战场不管他想不想,他都被逼着上来了,瞻前顾后,不过取死之道,当下不再做犹豫。
“大丈夫生当如是!”
周身同村还众是迷茫徘徊间,少年已是引刀向前。
正欲督战罗赛的队长反倒是被少年这动作搞得一愣。
“你...一众听令!击!”
不管身后如何,少年郎早已赶至前方。
双目紧盯着血染周身的子爵目不转睛。
眼见一个个敌人倒在他脚下。
“我自当为其先驱!”
不过冲出两步,这份惯性就被一只大手抓回至半空。
佐拉大笑着提拎着亚伦,打眼便看出不是军团旧卒,不由多了几分认可。
“嫌命长吗!跟紧我”
嗓门儿大的震天响,吼的亚伦双眼半开半合,耳鸣阵阵,而佐拉早已是冲杀入阵中。
亚伦发泄式的连声高呼,畏惧伴着慌张,刚由口鼻而出,便被连天蔽日的杀阵军气搅散的一干二净。
不管掌中刀刃被攥出的汗渍,紧跟向前,却是半晌劈不出一刀,一个个早都被佐拉手里那柄铁锤砸的红白一体,恨不得打娘胎出来多生几副腿脚。
复行十数步,踩着地上粘稠的血肉,一杆长枪陡然从斜向方刺出,亚伦吓得亡魂皆冒,侧身避过。
矛尖寒光凌厉,在本不厚重的皮甲上割开一道大口。
“嘶!”
终是腰身被破,咬着牙,倒是不生后退之意,一顾挺身向前。
“枪距长,拉近!才能杀他!”左臂翻手,紧紧夹住正从腰间拉扯的长矛,力道上亚伦和面前的中年人倒是半斤八两。
不敢放手,僵持不下,但留给亚伦的时间根本不够犹豫,四周强敌环绕,只过了下脑,便选择放开束缚。
让长矛带着它的主人一个趔趄。
抓住这不会有第二次的时机,两步莽上前去,刀刃全力刺出,盯紧那中年人脖子缝隙之间。
高身跃起,匕首反握,由上一刀贯下。
泼红了少年人的脸。
正是两世为人第一次手染血腥,想往前继续,却是心神未定,一击之下用尽了周身气力,有些迈不开步子,暗叫一声糟糕。
听着右手又有风声呼啸而来。
麻木不得,闪避不能,只能直挺挺着向后倒去,惊吓间眼里只剩下那身前扬起的血水。
一刀利刃入体,痛若钻心腕骨。
血色的液体打湿少年郎的眼眸,强自睁开,见一皮甲老卒正双手持刀,再度挥劈而下。
落地的疼痛让少年略微回神。
这一刻求生的欲望胜过了一切。
眸前世界状似回马灯,昔年过往流转浮现。
不等自恨为何冲杀在前,少年已是坚定了信念。
想起曾经好似听闻过的一个动作,扭肩迎刀。
“啊!”
“啊啊啊!”
雪白的铁刃直插在少年的脖子旁,被肩胛骨死死的卡住。
而那老卒的一只青筋暴射的眼珠,正插在少年手中之刃上。
不知从那刻起,少年竟恢复了几分气力,挣扎着起身,看向身前捂眼狂嚎的老卒。
嘴角微微咧开。
“死!”
爬至近前,一刀连着那只肉掌一起捣进老卒空无的眼眶,直至卡在头骨处再难转动半分。
老卒单手挣扎,掐住少年脖颈,满面狰狞似恶鬼,要把眼前之人拉入无间地狱。
少年郎是再没有几分力气挣脱脖颈上的那只锁魂钩。
只是借着身子倒下的惯性更把匕首贯进去了几分。
唾液横飞,干裂的双唇早已是再吐不清什么文字了。
呜咽着,嘶嚎着,喉咙哬嗬的喘息着。
整张脸被掐的紫红,飞溅的唾液甩在不知是自己还是老卒的手上。
不知几时,手下一空。
顺势铜刃一贯到底。
红白混作一团。
少年带着那只扣紧自己的手,魂落九幽。
不知此间何处,不明彼间何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