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全动员起来的群众有多恐怖?
仅仅用了两天两夜的时间,县城十七个乡里剩余的十四个税吏就全都被绑在了法台之上。
全程可以说是没有遇到任何反抗——又或者说,反抗的声音在滔天的民愤之中显得是那么的微不足道。
秦峰循着惯例“开坛做法”,将这些妖魔税吏的“法力”尽数剥去,而后开始让众人清算他们的罪孽。
这一开始清算,可是捅了大篓子了。
为什么?
这帮人平时的行为不说是大缺大德吧,至少也可以说是罄竹难书。
尤其是在乡民们互相交流被剥削经验的时候,竟然察觉到自己受到的剥削,其实一大部分都是来自于各自税吏的想法!
有的地方有“月赋”,有的地方有“口赋”,有的地方有“婚税”,零零总总不一而同。
而相同点则是税吏在收税的时候的统一口吻:“知足吧,XX乡不光要交XX,还得交XX呢!谁让他们的税吏得罪了知府大人呢!朝廷每年要的这么多,摊派到各个乡里都不一样,我可是费了老大的劲儿,才把咱们的那一份给豁免出去的,你们别不知好歹!”
在这种政令混乱朘剥严重的年代,为了维护稳定性,往往会把出行管制得非常严格,相邻的两个乡之间想走个亲戚都得去找税吏开路引。
而这开路引......
自然也是要收点好处的。
大多数人饭都吃不饱,哪里能多出来钱粮去找路引?
而税吏们仗着农民们互相之间没有联系,这点欺上瞒下把戏倒是玩了很多年,直到现在。
纸是包不住火的,硬用纸去包火,一旦露出风来,这点薄薄的纸片儿顷刻之间就要被熊熊火焰化为灰烬。
李悟真站在人们面前,大声呼喊着:“你们都明白了?这就是妖魔官吏们的真面孔!”
“平时借着朝廷和兵丁的名头吓唬咱们!什么都说是朝廷要的!”
“其实到最后都是进了他们的腰包!”
“乡亲们呐!这帮畜生吃人是不吐骨头的!”
台下的众人眼睛都红了。
多少人被这税吏三言两语欺骗了一辈子?
祖祖辈辈在这片土地里刨食儿吃,太阳没出来就得下地去干活儿,一直到太阳落山才能回家,没有任何娱乐,没有任何希望!
就是这样的生活,还要被几句谎言骗走自己劳动所得的大部分!
“杀了他们!”
“杀了他们!!!”
群情激奋,人们不顾一切地拿起手边的所有东西砸向被吊起来的税吏们,打得他们一阵鬼哭狼嚎。
秦峰走到台上,挥手示意,宣了声佛号:“弥陀佛......”
“杀,是一定要杀的。”
“但是为什么杀,杀了之后要做什么。要把这些事情都讲清楚,才能杀。”
也许是做骗子做出经验来了,秦峰竟是巧妙地让所有人短暂压制住愤怒,呆呆地看着台上的秦峰,等待他给大家主持公道。
李悟真在旁边帮腔道:“佛爷,您看这些人怎么处置比较合适?”
秦峰神情如同老和尚一般面带悲苦,双手合什,念了会儿自己都不知道什么内容的经文。
等用眼睛的余光窥见大多数人都要爆发的时候,方才说道:“这些人贪得无厌,不光得杀,还得作法事,把他们超度进滚油地狱。”
“这样一来,才能把他们从信众头上剥去的福祉重新夺回来。”
“宋大哥,你威信高,十里八乡都有仁义的名,不如你来牵头作法事。”
正在边缘旁观的宋江突然懵了——关我屁事?我会做个锤子法事?
按照宋江的想法,现在应该是让秦峰去挑头,把这帮税吏全杀了,鼓动所有人造反。
自己在其他乡里的同党就会在短时间内形成各自的小山头,归拢到自己这一边,形成最初的组织。
如此一来,即使秦峰将所有人都变成他的信徒,至少在管理层的权柄都是捏在自己手里的。
即使失败了也可以把最出风头的秦峰给推出去作替死鬼。
若非如此,“及时雨”又怎么会在最需要及时雨的时候一言不发呢?
也许人心脏都能脏到一块儿去,好巧不巧,秦峰早就是这么想的了......
而且还是要玩儿君权神授的那一套。
“宋大哥?”
见宋江不言语,秦峰再次追问着唤他,
“带大家做法事,主持公道吧!”
这次用的是命令的语气,没有给宋江推脱的余地。
宋江铁青着脸,低声问道:“怎么做?”
“简单,你让所有受过沈一斗欺压的人上台,把被欺压的事儿说一说,然后评定罪行,该打他几法鞭。”
秦峰说着,手轻轻招了招,遥乡的白莲信徒便把招呼王税吏一家的法鞭给请了过来,恭恭敬敬地交到宋江手里。
“待所有人都打完,便将他下入油锅炼油,往后几个人如此重复便可。”
宋江接过法鞭,颇有些为难地应了下来,带着众人更为详细和有序地审判沈一斗等人的罪行。
有李悟真在旁边辅佐,进展得倒也顺利——就是时间长了点。
一直到太阳落山,天空中展露点点繁星的时候,沈一斗的这些年来作的孽才被清算干净。
已经快要失去理智的众人直接抬出沈一斗家做饭用的大锅来,架起熊熊烈焰。
这锅非常大,为了满足沈一斗无时无刻不在沸腾的食欲,这口锅几乎能将一整头成年的猪放进去炸,需要五六个厨师才能操作得动。
这沈一斗倒是不追求食物的精美,只是疯狂地迷恋和追求高热量和数量的食物。
秦峰看着被架起来的大油锅感慨万千。
“大丈夫生不能五鼎食,死亦当五鼎烹。这沈一斗虽说没什么本事,两头儿倒是都占上了。”
宋江跟着冷冷地笑了笑,指挥着众人将沈一斗倒吊起来,放干净了血,丢进滚烫的热油里:“就凭他也配五鼎食?只不过是一头食量庞大的猪妖罢了。”
尽管心中更多的是争权夺利的投机思想,宋江也被沈一斗滔天的贪欲和罪孽刺激到了。
大家同样是税吏,沈一斗对比宋江,简直就像是地狱里的饿鬼投胎一样,几乎要将辖地所有百姓的骨头都嚼碎咽下。
肥油下锅,滋啦啦地声响和香气刺激着每一个在场人的神经,让他们难以抑制地咽了口口水。
一般来说,只有过年炼油的时候才能看到这一幕,劳动了一年的人们把满是肥油的猪皮丢进大锅里,把皮上附着的油脂融化在锅里,加入食盐,用作未来一年做饭炒菜,是很珍贵的油脂摄入途径。
可是在沈一斗等人的操作下,众人已经很久没有闻到过这种油脂的香味了。
很多过过太平日子的老人跪在地上嚎啕大哭:“多少年了,多少年了!”
“只有小时候才闻到过这味道啊!自从这帮王八蛋当了税吏,一年到头连口菜籽油都吃不上啊!”
“可怜家里的小娃娃,从小就面黄肌瘦,怎么都吃不饱,这帮人该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