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春楼天字号套房的门口,站着两位雄壮威严的士卒,披甲挂刀,昂首而立,警惕的看着四周。
天字号的两侧各是一间偏室,此时右边的偏室之中端坐着七八位壮汉,沉默不语,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的军人,从其着装打扮来看应是和天字号门口站岗的两人是一伙。
左侧的偏室中,坐着两位一壯硕一瘦小的年轻人,此时正慢条斯理的吃酒闲聊。
其中壮硕的年轻人,身高有八尺,壮健的肢体,似乎随时想要从轻甲之中迸发出来。国字脸,棱角分明的脸上此时挂着一丝担忧。身上的衣着与天字号门口的守卫类似,但是不管从质地还是颜色都还有不少区别,守卫身着灰黑色轻甲,这位的轻甲却是偏暗红之色。
瘦小的年轻人,虽说坐着,也是比壮硕的年轻人矮了半头,若是站起身来,足足要矮上一头。脸上不知涂的什么东西,白的有些吓人,言语之间透着的怪异阴柔腔调,和普通人显然有些不同。
这两位,壮硕的乃是前不久大周圣上刚封的勇武校尉耿虎,瘦小的则是大周七皇子身边的随侍太监魏小六。
“耿将军,这趟可是麻烦你了,咱家敬你一杯。”
魏小六虽说是七皇子的内官,但是一点也不敢在这位勇武校尉面前托大,这趟护送七皇子为质的差事,虽说名声上不是很好听,但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趟却是一个捡拾功劳的好机会,耿虎能捞到这个差事,显然是上面有人帮他使了不少力。
“魏公公客气啦!老耿也不过是听命行事罢了。一路上还需你我通力合作,尽快送殿下到达西京。当是我敬你一杯才是。”
耿虎虽说如今只有二十五岁,但从军却是有近十年光景,显然早已成了油滑之人,说话办事早已有了一股成熟稳重之风,自然不会在这位显然没什么前途的小太监面前无故托大。
“耿将军这趟差之后,定是前途无量,到时可别忘了咱家这个昔日同行之人。”魏小六极具巴结姿态的说道。
“不敢,不敢!”
耿虎心中笑意昂然,嘴上却是客套连连。
他自己也清楚,这趟差办完,捞个副千总应该没多大问题,甚至千总也不是不可能。
毕竟他原本就是羽林卫的把总,因为出这趟差被临时封了个勇武校尉的虚衔,但是回到应天府后,少不得还得回羽林卫去当差。
“唉!可惜了咱家熬了这些年,没想到最终还是要陪着殿下去西京。”
魏小六羡慕的看着耿虎说道。
“魏公公也不必气馁,殿下洪福齐天,终有回应天府的时候。”
耿虎嘴上安慰着魏小六,心里却是连一丝也不信自己说的话。
这位七皇子乃是先帝永盛帝的第七子,永盛帝子嗣众多,皇子就足有二十七位,公主也有十五位,早先因为夭折或者生病,早逝了六位皇子和四位公主。
甚至后来因为当今圣上登临大宝的缘故,杀了十位皇子和两位公主,但是皇家现在还是有十一位皇子和九位公主。
而七皇子算是十一位皇子之中,名声最臭和最没有存在感的皇子,不然也不至于被大周派遣为质子。
听着隔壁荒唐的嬉笑声和时不时的女子喘息声,耿虎终极还是忍不住开口对魏小六问道。
“殿下在应天也是如此吗?”
魏小六听到耿虎的问话,微微一笑,瞥了一眼隔壁的方向,好暇以整的又抿了一口小酒,才悠悠说道。
“咱们殿下的名流之名,早在应天就已是人尽皆知,耿将军没听过吗?”
“听说自然是听说过,但是却没想到······”
耿虎竟然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言语来形容,这一路从应天到扬州,那位主就没歇过,夜夜笙歌,甚至有时白天也颇有兴致,也不知道哪来那么大精力。
“没想到这般无节制?”
魏小六自然知道耿虎想要说什么,从刚才对方就时不时往隔壁瞧,脸上还露着担忧的神情,他就知道这位耿将军是在担心七皇子荒淫无度在途中出了什么意外。
“魏公公明鉴!”
耿虎双手一礼,认可了对方的说法。
“呵呵~”魏小六轻轻一笑,说道。
“这才哪到哪啊?殿下曾经可是有着四十天不间断风流的壮举,这才几天功夫,出不了什么事!”
耿虎还想再说几句,却被魏小六用别的话题打断,只能暗暗压下自己的担心,做好自己的护卫工作。
······
长夜漫漫,后院废柴房的梁牧自然是无心睡眠,而前堂天字号房间的七皇子此时也是没有多少睡意,他本性荒诞,极喜女色,再加上得知自己要前往西京为质,心中烦闷,不知如何面对西京的匈族蛮夷,免不了想要在女人身上发泄一番。
甚至不惜把自己珍藏多年的虎狼之药全部服下,只图一时尽兴,忘忧解烦。
可当药效真正发作起来,七皇子才觉自己真的鲁莽了,床榻之上六位女子尽数不敌,甚至有两位已然昏死过去,但是七皇子还是觉得自己体内还有几分邪火未去,燥热难耐,免不了吵嚷着换上一批。
······
半夜三更刚过,万春楼早已停止了接客,各处自然也安静起来,但是随着天字号房中一声女子的尖叫,打破了万春楼来之不易的寂静。
待耿虎和魏小六急忙冲进天字号房间的时候,只看到躺在床上的七皇子,口吐白沫,早已不省人事。
众人大慌,急忙寻医官问诊,一阵手忙脚乱,闹作一团。
······
梁牧在迷糊之中,也被前院嘈杂的声音惊醒,但是等了许久发现后院没什么动静后,疲惫的身体还是让他一下子走了神,睡了过去。
······
恍惚之间,梁牧三人被一阵狗叫之声惊醒。
惊醒的三人此时才发现,天色早已亮起,只是因为天阴的原因,天色还是有些灰暗。
“有狗,快走。”
小叶子慌忙站起,拉着张穗儿就走。
梁牧这时也顾不得其他,慌忙跟上。
但是当三人没跑多久之后,才发现昨天的狗洞已经被堵死,院墙更是高的难以攀爬,三人一下子慌了神。
幸好此时后院暂时没什么人,不然他们这样的动静绝对会被人发现。
但是听着前院越发明显的狗叫声,梁牧三人满头大汗,着急不已。
心智成熟的梁牧最早静下心来,他知道这个时候最好的方法要么立即逃走,要么找一个极其隐蔽的地方,希望狗不会找到。
前者肯定没办法,那就只有后者了。
梁牧仔细打量着后院的地形,当看到池塘中心处造型稍显怪异的湖心亭后,眼前一亮。
那是一座典型的苏式湖心亭造型,但是不知主家有什么讲究,竟然在其顶部加盖了一层,单看顶部竟然有点像塔型,加盖的小层最多也就三四尺高,住人是没办法,甚至藏个大人都不可能,但是藏下三个半大孩子,梁牧觉得可能性不小。
也幸好梁牧前世涉猎颇宽,有段时间专门研究过苏式园林建筑,不然真不容易发现这座湖心亭的怪异之处。
到了亭子里,梁牧才发现,亭子内部用木板在顶部做了一个环状造型,加高了亭子的顶部,环状造型皆为木板所雕,只有一尺多宽,看着倒是能容一个小孩子趴在上面。
湖心亭的四根立柱周围牢牢绑着挡风帷幔,此时帷幔并未拉开,三人没多想,听着梁牧的建议,急忙借着帷幔攀爬到亭子的顶部环形木板上。
三人各自找了一边,紧紧贴着亭子边缘的一侧,侧着身子蜷缩着,一动也不敢动,就怕从亭子木板上掉下去。
幸好木板够厚,能经得起三人的折腾。
三人刚藏好,就听到后院的狗叫声明显清晰起来。
不大一会儿,湖心亭这里来了两三个人,查看一番就离去了,倒是没有带着狗过来搜寻。
又过了一会儿,隐约听到有人喊“找到了,找到了!”
接着就是一阵喧闹,又隐约传来“贼人···已逃···”的呼喊声。
等到四下安静下来,藏在湖心亭的梁牧三人,终于长出一口气,暗暗放下心来。
就在这时,忽然又是一阵脚步声传来,梁牧三人急忙屏气凝神,听着周围的动静。
当三人以为是什么人路过之时,湖心亭竟然径直走进两个年轻人,其中一个壮硕一个瘦小,都是面露愁苦的在湖心亭中坐下。
“耿将军,这可如何是好?”
魏小六感觉自己简直是衰神附体,刚刚离开经营十几年的应天,以为下半辈子就跟着殿下去西京混日子了,却不成想如今却遇到这档子事。
“老耿我也有些六神无主,你说这叫什么事嘛!”
耿虎眉头深皱,一脸的苦大仇深。
“不是一直都好好的吗?怎么一晚上,殿下就······”
魏小六终于还是不愿再说下去。
只能和耿虎相对而坐,各自愁思。
却原来是昨晚,天字号的七皇子,服用虎狼之药过量,耕耘无度,今日早些时分竟然精尽而亡了。
昨晚请了三位扬州城里的医官,终究是回天乏力,今日一早七皇子的身体已经凉透了。
这事可是非同小可,将医官和昨晚最后侍寝的几位女子全部看压起来,耿虎和魏小六随即下了封口令,现如今只有这两位和最后掳来的医官三人知道七皇子的死讯,其他人到现在还以为殿下只是大病而已。
“耿将军,这事若是让圣上知晓,杀头怕都是轻的。”
魏小六终究还是耐不住沉默,开口说道。
“还用你聒噪?”
耿虎心中烦躁,忍不住呛道。
就在此时,躲在头顶夹层的张穗儿,听到“杀头”二字,自以为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信息,身体忍不住微微颤抖,也导致身下的木板微微一响。
木板响动的声音很小,就算梁牧,也只是隐约听到,魏小六倒是没有察觉,但是军人出身的耿虎身体一愣随即恢复,却是心里一惊,显然觉察到头顶似乎有人。
“走吧!先回房间再细细商量。”
耿虎继续假装正常搭了几句话,却是急忙给魏小六使了一个眼色,魏小六虽然不知道对方要干什么,但是这几天来的默契,还是让他随着耿虎出了湖心亭。
梁牧在穗儿搞出一丝动静后,心里一急,还以为会被发现,却没想到对方两人似乎毫无察觉,已经离去,不免放下心来。
过了一会儿,听到远去的脚步声后,梁牧才大着胆子,探头向下看去。
却不成想,刚探出头来,一只粗壯的大手迎面袭来,一把将他从木板上拽了下来。
“下来吧你!”
耿虎将梁牧重重的摔在地上,大有一下将对方摔死的打算。
梁牧被摔得七荤八素,眼冒金星,但还是忍不住抬头去看,才发现原来是自己以为离去的两位,不知什么时候又回来了。
“铿”的一声耿虎拔出腰间的佩刀就要结果了梁牧,梁牧一急正要解释一番,却听到瘦小的年轻人惊呼起来。
“咦?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