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故安
公元182年,农历壬戌年秋分
幽州,涿郡,故安县,辰时,东门
朝霞透过参差不齐的云层普照大地,风中呼呼吹起一阵热风,这还没到正午已是有了几分炎热。
一阵马蹄声从远处传来,声音由远到近,踏、踏、马蹄击打在地面的清脆声欲发强烈,一名骑着黑马的士兵朝着这边赶来,马儿所到之处皆是尘土漫天。
一声长啸,士兵翻身下马,一边擦去脸颊上的汗渍,一边冲向拥堵的人潮,口中大声撕喊:“闪开,闪开”,众人皆是一怒却都自觉地让开了一条道,士兵从袋中拿出一卷黄布,摊开贴在墙上,黄布上写着密密麻麻的文字,一名老汉支着拐杖上前道:“这位官爷敢问这上面写着什么?”
士兵都没瞧老汉一眼大声道:“都听好了,我只说一遍!”“今外族入侵,朝廷需从各县招募青壮年,即日起实施不得有误!”说完又是大手拨开人群骑上快马往西门而去。
人群中先是一片寂静,然后声音逐渐增多,有人醒悟过来:“去年不是刚招募过吗?怎么又要招募?”
“是啊,我孙儿去年也让官府招募去了到现在还没回,这打仗何时是个头啊?”
“人都快饿死了哪还有力气打仗啊!”人群中又是一片静寂,众人脸上挂着些许无奈。今年突遇旱灾,大片农田颗粒无收,再加上层层赋税无疑是雪上加霜。
守在东门的士兵朝着这边狠狠骂道:“要进城的赶紧,别都堵在那站着,后面的人赶紧跟上。”士兵作势拿长矛对准这边,众人见状纷纷散去。
从故安县东门进入往前走上一里,就能看到两头雕刻精细的石狮子威严耸立在一扇大门两旁,门前左右两边各印着一环铜锁,在大门的最上端挂着一块用木头作的黑色牌匾,牌匾上写着两个金色大字“县衙”虽说字迹依然清晰但上面一道道痕迹却雕刻着岁月的沧桑。
县衙分为前院和后院,前院是提供官员办公的场所,后院则是官员居住休息之地,而此时后院一间房间内一名身穿素衣的中年男子,正坐在椅子上,眼睛微闭,右手撑住头,手关节靠在茶几上,手指不停的按压着头部穴位,面部看不出任何表情,在他视线左边有一封拆开的书信。
门帘被人打开,门外一名身穿黑袍的人走进来随即又关上了门,他步伐平稳有力,可见是个习武之人,他穿过前堂朝着中年人走来并用浑厚的声音说道:“大人您找我何是。”
中年人抬起头说道:“徐冰你来了,这封信你看下。”说着头朝着左边摆了摆,徐冰拿起书信,看过后良久没有说话。“这么说招募士兵抗击外族是假的?”
“这只不过是一个蒙蔽百姓的幌子”中年人沉吟道。
徐冰皱着眉头:“那么,我们该怎么做,真的要招募三百人吗?”
中年人冷哼:“三百人?故安县就这么大,去年招募了两百人,今年又遇到饥荒别说三百人壮丁,就是一百人也难如登天,这是那郡守刘卫存心刁难于我,既然如此那就只好招募,但招不招到却是另一回事了。”
“那大人为何还是一副苦脸?”徐冰道。
中年人走到徐冰身旁:“徐冰啊,徐冰,看问题永远不要停留在表面,那些表象的东西可以起到迷惑,那是他不想让你识破。”
“现今全国各地爆发大大小小的起义,山贼横行,朝廷的兵力已经无法管辖到地方,各州招募士兵已是必然,但这背后却是有隐患,一旦有人利用这个空隙可翻起轩然大波,到那时朝廷就无法起到约束作用,好在这次有明文规定招募限制,并受朝廷监督。”
突然门外传来敲门声,中年人收起书信这才叫敲门人进来,敲门的是个训查小吏,他半跪着身子道:“大人有个衣衫不整的老汉一直哀求着要进来,说是看到鬼了让我们去查。我们怎么赶都赶不走。”
“你让他在前院大堂等候,我片刻后就来。”中年人沉思后道。
小吏得到命令站起身朝外快步走去,徐冰刚想走中年人叫住他道:“你也去前院吧,对了下次四下没人的时候就不必叫我大人了,叫张芝就好。”说完没等徐冰回复就朝着内厅走去。
幽州,涿郡,郡守府,内府处
刘卫此时正闭着眼睛躺在一张大椅上,手中时不时把玩着两封书信,嘴角微微翘起,心里盘算着什么。
而在门外一名家奴装扮模样的人,走到刘卫身旁并放下手里的盘子道:“守府大人,您要的果仁。”
刘卫点点头摆手示意让他出去:“等等,我让你查的事有眉目了吗?”奴仆恭敬道:“已经查明确实属实,而且还是在张芝的管辖境内。”
刘卫满意的点点头,:“很好,下去吧。”奴仆走后刘卫打开其中一张书信,这是一封援助信,确切的说是一封账单,上面记载了大量钱财和帛,这些钱财不日就会转交到刘卫他自己手上,并且借他人之手打击张芝何乐而不为。
故安县,巳时
张芝换好官服,前往前院大堂,徐冰已经站在案板台左手边,而右手边同样站着一名身穿官服的中年人。张芝嘴角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陈友你怎么也来了?”
名叫陈友的中年人恭敬的抬手道:“这不是县令大人也来了吗,我一个小小的县丞怎敢不来。”张芝也不多问,使唤差吏把人带上来。
差吏带上来得确实是一名老汉,但衣衫却是破烂不堪,浑身骨瘦如柴还散发出一股馊味,老汉跪下后大喊有鬼,有鬼......有鬼。
张芝皱了皱眉头道:“台下何人?因何事而来?”那老汉被身旁的差吏敲了下脑袋这才镇定下来慌慌张张道:“小人名叫阿四,是安和村的,我......我们村有座山,几年前活埋了很多身患瘟疫的人,所以干脆叫乱葬山,这些年还好好的,我前天路过那发现有很多鬼火,而且还有无头的人在爬来爬去。”老汉越说越起劲,什么阎王爷,什么来阳间索取魂越说越玄乎。”
张芝知道他说的不尽其然,所言甚是夸大,但涉及到鬼神之说就不得不重视,虽说张芝不信这个,但不代表其他人不信,这种无法理解的事情一人知道尚且可控,就怕传播广了,造成百姓恐慌,如若这时候有人煽风点火,就不好办了。
等到阿四说完后,陈友看向张芝恭敬道:“大人,此人说的话不可信。”
张芝摆了摆头饶有兴趣的看着陈友:“县丞怎知他说的是假话?”
陈友从容说道:“这老汉说得玄之又玄其中不知夸大了多少,可见他说谎成性,而且他衣衫破烂不堪,浑身散发着恶臭,也不知道是哪来的流浪汉,这种人说的话不能当真!”
阿四一听急了哀求道:“大人,我刚才说的话确实有些夸大,但我确实看到了鬼啊。”张芝问道:“那这么说你是承认县丞说的属实?”
阿四支支吾吾的说道:“就像这位大人说的我确实是村里的流浪汉,所以一直不敢才说.....
陈友抢过他的话:“所以你就可以欺瞒吗,既然你是流浪汉我们凭什么相信你的鬼话。”面对陈友咄咄逼人的气势,阿四一阵冷汗,后脊发凉,一时间大堂里安静下来。
张芝思考片刻后沉吟道:“既然如此,县尉徐冰,你带差吏随阿四前去,查明情况后及时汇报于本官。”
徐冰抬手一字一句道:“诺!”
本以为信心在握陈友笑容逐渐凝固,张芝这一记响亮的耳光打醒了他。而阿四还在惊吓中没有回过神来。
见事情已经告一段落张芝起身遣散众人,自己整理好公文朝后院走去。
徐冰带着阿四朝着马厩走,那里是差吏喂养马的地方,一名差吏走到徐冰面前小声说道:“头儿,县令为什么会相信他的话?”说着差吏指着不远处悻悻瞧着马匹的阿四。
徐冰清清嗓子模仿着张芝时常告诫他的一句话:“吴起,看问题永远不要停留在表面,那些表象的会起到迷惑性,那是它不愿让你识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