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嫣红吾妻,见字如晤。
我与御城入城已有数日,神都街头所见之惨状甚不忍回思,但望为夫尚可出城与妻相见,以解相思之情。
我等三人乔装为渔夫潜入城中,所见之景与以往之神都大为不同。昔日之繁华已全然不在,但遗圣军兵士之残肢断臂于道路也。
神都百姓于夜里痛哭,整街可闻,血腥之气随秋风而至,全城可嗅。余虽曾于战场杀伐,但见此景之时,亦有魂飞体外之状。
燕王魏至正亦称楚王暴戾,不可饶恕。御城叹言,楚王心智尚存否?!吾谓此非人之所为,楚王其人已丧失天良,必剿除之!
吾引御城及燕王面见圣人,观圣人面容憔悴,身型消瘦,必因魏孽围困所致。
秦王妃于圣宫终日披甲配剑,曰誓死保卫圣人,然兵卒有限,又尽为女子,实不堪楚王一击也。
圣人困于宫中,终夜无眠,一见吾等,便问宋王安在?言语之中多有不满之意,称宋王明哲保身,不愿勤王。
御城谓圣人曰:宋王非不顾神都安危,乃暂离而搬兵也,不日便引军至,定一举歼灭魏孽之流。
圣人稍慰,乃会谈燕王,初,大骂其助纣为虐,以至祸乱神都,险动摇国本。燕王伏地痛苦,甚失王节,又大谈楚王之罪,以表己之忠心。
圣人聪明睿智,英毅果敢,当即下诏赦免燕王之罪,以期此人痛改前非,戴罪立功也。然此时之神都,可谓危在旦夕也,楚王逼迫甚紧,每日遣使朝夕问圣人安,其心之恶毒,纵路人,亦皆知之。
而宋王在外,不知归期,若前线尚有危急,无法回师,圣人又岂可受辱于魏孽乎?
哀哉,想我大虞圣朝,承苍天之德,于银田举义,数年之内,势如破竹,光复中洲之半壁,试问古往今来,谁人可比之?
然定都神都之后,朝野上下奢靡之风盛行,锐利之势不再。忆开都元年,时林侯上书请战,力主北伐,若能举全国之力,一举定克伪都,或中洲全境早已光复,戎狄外国亦尽皆臣服也。
然林侯一人以赤子之心呕心沥血,终不能功成,其血洒疆场,且不得一马革而裹尸,实使人扼腕叹息,悲痛不已!
为夫于前线归国之后,便有退隐之意,却闻贤妻被楚王所掳,欲册封为妃,心如刀绞,痛不欲生。正值晋王欲登大位,吾从中挑唆,使晋王楚王嫌隙更甚,终使楚王被贬外地。
然晋王其人好色成性,霸道无理,竟强夺爱妻,且藏于高阁。吾再三请求,晋王却勃然大怒,欲以军法加诸吾身!
今晋王覆灭,虽可稍怜惜其才,却不足遗憾!然楚王之才虽不及晋王,其野心之大尤甚于晋王,且暴戾嗜血,已与魔怪无异!
故还请吾妻见谅,依御城之计,圣人亦于不日封楚王为帝,假意退位让贤,楚王狂言登帝位之礼与封后之礼同时举行,以示世人帝妃后光耀。
吾等谋划于大典之日设计擒杀魏孽,我知此计甚险,若能功成,你我夫妻便可天长地久,如若不成,我誓与妻同生共死!
夫临案落泪,望贤妻安好。”
我读完芳弟给我的信后,赶紧跑着去找到景谦将军,得知景谦将军也收到了沈御城给他写的信。景谦有些不好意思地问我说:“柳小姐,这事有些难为你了,不过我保证,无论成败,我都会保护好你和侯大夫的安全。”
我大为感动,说:“多谢景将军,景将军不必过于紧张,我想此计成功几率很大,只要细细谋划,擒拿楚王,小女愿以身犯险!”
景谦接着对我说到:“其实当初圣军在中洲南境转战之时,定下的很多规矩现在都不适用了,比如不准兵士成亲,不准男女同处。如果此律令能在开都后即刻取消,你与开都大夫或许早成眷属了。”
我无奈地点点头,说:“世间之事又岂能尽如人意,只是如今神都之百姓受苦,我或许有一定责任啊。”景谦使劲摇摇头,说:“不,这怎么能怪您呢,要怪只能怪晋楚二王野心太大,以至于忘了举义初心!”
我和景谦互相感慨诉苦一番后,又将宋王部将召集到中军大帐,商议接下来的对策。众位将官听说事情经过后,对我的态度也好了许多。以往我在军营总是能听到有人说什么红颜祸水的闲话,但现在大家都十分尊敬我。
景谦与诸将还没说上句话,就有人来报,说陈成荣又来了。景谦冷冷一笑,说:“来的还真快啊,好,见见!”
陈成荣满面春光地走进来,大摇大摆地冲我们行拱手礼,笑呵呵地说:“诸位将军,燕王现已回城,开都大夫和天机营主将也尽在楚王府做客,不日,圣人便会封楚王为帝。”
诸将齐声说:“恭喜楚王,圣人万岁!”景谦满脸堆笑地对陈成荣说:“陈大人,大典当日,我们就护送楚王妃回府,我等军士如何安排,还望陈大人多多费心。”
陈成荣哈哈大笑,说:“放心吧,景谦将军,汝等皆是有功之臣,楚王已经说了,只要诸位诚心归顺,没人皆官升一级,另有封赏!”
陈成荣这个投机小人,如今拿着鸡毛当令箭,在此大言不惭,我岂能容你放肆!我板着脸对景谦说:“景将军,我身为楚王妃,又怎能在这军营里逗留?”
景谦看看我,又看看陈成荣,有些尴尬地说:“陈大人,这确实是个问题,您看怎么办?”陈成荣满脸陪笑地对我说:“王妃殿下,还请您再委屈几天,等城内收拾干净了,楚王马上会派人来接您的。”
“不行!”我厉声说:“好你个陈成荣!我被阳贼所掳之时,你在何处?现在攀上楚王,倒敢在我的面前说三道四,指手画脚了!我告诉你,像你这样的小人,若惹得我不高兴了,小心我在楚王面前告你一状!”
陈成荣听我如此说话,顿时弯下了腰,他低三下四地说:“王妃殿下,我怎么会不想让您入城呢,只是城中很乱,无处安置啊。”
我轻哼一声,说:“我告诉你,楚王封帝,我定封后,未闻为后者,不能入都城之事。这样吧,我在城中有一处闲宅,我就去那里,然后我自己再找一些丫鬟小厮为我置办事宜,这等小事不可劳烦楚王。待一切妥当,大典之日,便让楚王到宅中接我,然后在神都游街,以示楚王威仪!”
陈成荣咧着嘴说:“这好像不太符合礼规吧?”我瞪着眼看着他,恶狠狠地说:“陈规旧礼又怎能配得上楚王,你只管如实汇报!其余不用你管!”我又转头对景谦说:“景谦!你既然已经归顺楚王,便挑选一百得力兵士随我入城,不得有误!”
陈成荣和景谦互相看了看,全都俯身拱手,道:“但凭王妃驱使!”陈成荣唯唯诺诺地走了,留下诸将偷笑。
景谦笑着对我说:“柳小姐,你还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