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 困兽
日出城,车家祖屋。
凌晨。
车旭锋回到祖屋,到处都万籁俱静。
他在自己的床上躺下,回味着刚才的事。
今晚之后少王定然对他产生怀疑,两人之间后来的缓和只是一个假象,少王母子之间的争斗日趋激烈,两边都需要暂时拉拢他和右军,却都不会真正予以信任。
这便是一枚棋子的悲哀,只要是棋子便摆脱不了这样的结局,除非他不做棋子而是做棋手。
车旭锋坐起身,拿了三个茶杯摆在床上,它们分别代表太后、少王和童青山,他试图以此理清眼前纷乱的局势。
目前这三人的关系构成了一个连环三角,少王要折腾童青山,童青山对少王没有反制能力,他只能折腾太后,太后因为某种奇怪的原因无法反制童青山,但她能拦住少王,少王没有力量抗衡太后,却能折腾童青山。
少王和太后的母子关系如果缓和,则车旭锋的处境会很危险,因为今日少王已经对他产生了怀疑,而太后与童青山已经决裂,前者清算后者是迟早的事,他是童青山的女婿,太后显然不会真正接纳他为心腹,所以太后和少王都有除掉他的意愿。
所以只有让这个母子关系保持紧绷车旭锋的地位才会稳固,因为谁都不想在乱局中把他推到对方阵营,他只要保持态度暧昧便能左右逢源。
这个母子关系倘若紧绷到极致会发生什么呢?车旭锋把三个杯子猛地抓在一起,杯子相撞发出“啪”地一声,均已破裂,他盯着杯子的碎片,想着童青山刚才跟他讲的那番话,说不定他真有可能借乱局更上一层楼。
可如何激化少王与太后的紧张关系呢?
车旭锋沉思片刻,从床下拖出一个箱子打开,里面放着一张弓,这是车旭锋多年前在家中练习射术时自己做的,后来他进入军队便用不上了,他没舍得扔,便放在床下做个纪念。
他把弓拿在手上仔细端详,弓身暗黑,上面渗透着车旭锋年轻时的无数汗水,虽然时隔多年,它依旧结实,只是弦有些松弛,车旭锋找来绳子将弓弦重新换过,再拉弓一试,那曾经熟悉的手感又回来了。
这时车妈妈推门而入,讶道:“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拿着旧弓在玩?”
车旭锋道:“我忽然想起了往事,忍不住找出来看看。”
他母亲放下夜宵道:“趁热吃,吃完早点睡觉。”便走了出去。
车旭锋找来材料和小刀,一边吃夜宵一边削箭杆,过了一会三支弓箭做成,车旭锋拉弓搭箭,瞄准窗外的树干,一箭射出,正中目标。
这弓,这箭,这射术,配合得天衣无缝。
车旭锋盯着微微摇晃的箭羽,一直阴沉的脸上这时才浮现出隐约的笑意。
【】
十月二十八。
少昊国,日出城,斧头广场。
早上。
阿琴带着几个好姐妹挤过人群来到最前面,她的手里拎着一罐糖水和一个碗,她是来给少王送吃的。
可金斧钱庄大楼前站着闾弈的巡城队员和几个士兵,却没有少王和洪云志的身影,阿琴有点失望,不过她还是很兴奋地对姐妹们道:“你们不知道啊,少王可帅了,尤其是穿紧身衣的时候,我昨晚在家里亲眼见到的,就离他这么近……”
旁边一后生打趣道:“你这么喜欢少王,他昨晚在你家里,你怎么不抓紧时间做点什么?”
阿琴扭头骂道:“你个急色鬼,人家少王堂堂正正,对美人坐怀不乱,哪像你这般轻浮,见到美人就像掉魂一般。”
那人也不示弱:“我见美女是像掉魂一般,可见到你却很正常,哈哈。”
阿琴怒了,正欲回骂他,旁边姐妹劝道:“算了,别跟他一般见识,你若是与他争吵,等下少王来见到岂不是对你没了好印象?”
阿琴想想也是,便拢拢头发做出矜持状,不再理那人,不料那人却忽然大声叫道:“表哥,表哥。”
阿琴一惊,扭头看去,见这人竟是朝广场上的几个士兵挥手,其中一人像是领头的闻声走了过来,道:“欢仔,你怎么在这里?”
欢仔道:“我最近反正没事做,便来凑个热闹。”
姚海平道:“你的商铺找好了?”
欢仔道:“没,现在商铺被炒得老贵,我爸说先等等,等少王把金斧钱庄降服,商铺也就便宜了。表哥,你怎么没去祭台那边?”
姚海平道:“祭台的事车将军在管,他让人带话给我说少王昨晚同童青山干上了,接下来金元帮可能报复,少王身边的护卫不够,所以要我带点人过来增援。”
欢仔道:“表哥,那你忙吧,我看看就走。”
姚海平点点头,又回到几个士兵之中挺胸站立。
阿琴偷偷看欢仔,见他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直视前方,便故意撩拨道:“哟,没看出来啊,你表哥还是少王身边的人。”
欢仔斜了阿琴一眼,没答话。
阿琴道:“真小气,不就有个表哥在少王底下做事嘛,好像自己很了不起一样,哼,昨晚少王可是亲口喝过我的糖水。”
欢仔道:“哪又怎样,少王知道你的名字吗?”
阿琴得意道:“那当然了,少王昨日阿琴阿琴的叫得可亲热了。”
欢仔撇嘴道:“哦,原来你叫阿琴,我知道了,这名字很一般啊。”
阿琴这才明白自己一不小心就中了他的套,双方你来我往便熟络起来,不过出乎她们的期望,整个上午少王都没来斧头广场,欢仔对阿琴分析道:“少王昨晚在你家弄到很晚,早上一定会补觉,自然来不了,下午来不来都难说。”
阿琴和姐妹们听了很失望。
临近中午时日光逐渐猛烈,几个女孩受不了晒就回去了,临走时跟欢仔互留了家的住址。
车旭锋吃过午饭从祭台回到斧头广场,姚海平向他汇报了这里的情况,两人坐在树荫下聊了一会少王就来了。
少王今日没穿铜甲,头发蓬松,眼睛满是血丝,显然昨晚没有睡好。他铁青着脸走进斧头广场,手里没有拿那张罪状,因为他对金元帮已经无须多说什么,他翻来覆去只怒吼一句话:“金元帮,滚出去!”
这是与平时不同的少王,他怒吼着,如同一只困兽在哀嚎。
围观之众默默地看着他,姚海平也注视着他,众人的心仿佛被少王身上某种无形的东西所牵动。
车旭锋将视线从少王的身上移开,对姚海平道:“昨晚没睡好,你在这里守着少王,我回去补个觉。”
姚海平道:“行,老大,你回去吧。”
欢仔见车旭锋离开,从人群中挤到姚海平身旁问道:“表哥,我听说少王昨晚抓住了一个金元帮的头目,为何今日却像吃败仗一般?”
姚海平低声道:“别乱说,他正烦着呢,小心揍你。”
欢仔笑道:“我倒希望他来揍我,这样我就可以把少王留在我身上的痕迹向阿琴她们炫耀了。”
姚海平骂道:“去去去,一边玩儿去。”
少王吼吼停停,到了傍晚,他的声音已经嘶哑,只好坐在椅子上喘气,旁边的护卫给他递水。
姚海平虽然因车旭锋之故跟少王相识,但关系远不及贴身护卫那么近,所以他只能站在一边保持警戒,少王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不知在想什么。
闾弈的巡城队开始驱散围观人群,嘴里嚷着:“散了,散了,今日就到这里,明日再来吧。”
天开始黑的时候,少王终于起身,几个护卫簇拥着他往外走,姚海平迎上去行个军礼道:“少王,车将军命令我来保护你的安全。”
少王沉着脸看着姚海平:“为何?”
姚海平道:“车将军说经过昨晚之事,金元帮有可能会报复。”
少王点点头,转身带着几个护卫离开,他们骑马在前面走,姚海平带着士兵跟在后面,这时欢仔不知从哪里钻到姚海平的身边道:“表哥,我想跟你们一起走。”
姚海平吓了一跳:“你又不是没当过兵,军队有军队的规矩,我现在是执行公务,你哪能跟我一起护送少王?”
欢仔想了想道:“那我跟在你们后面总可以吧?”
姚海平道:“随便你,别跟太近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