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德殿中,宰相和谷、参知政事王奎、参知政事杨位、三司使张利平都在。
天子见秦王还未到,便看着众人问道:“众爱卿,朕的二哥儿任京都府尹已有一月,不知众爱卿认为如何?”
和谷躬身道:“陛下。此事涉及秦王,微臣理当避嫌,不便回答陛下。”
天子点点头,看向王奎。
王奎见状,道:“回禀陛下,秦王自入京都府,新增街道司、潜火兵,与原巡城司一起治理京都,京都环境及治安确实为之一清。政事堂认为仅一月便能令京都焕然一新,秦王之能,臣等亦叹服。”
天子道:“王爱卿是否因他是朕的儿子,有些过誉?”
王奎道:“微臣不敢欺瞒陛下。陛下可问问杨参政,看微臣说的是否属实?”
杨位虽是支持齐王的,但也是耿直的儒臣,不敢妄言。因此,对天子点头道:“微臣也认为是如此。秦王不哗众取宠,能从小事着手,夺得先声,确实当得一‘能’字。”
天子笑道:“大半也是李涛辅佐之功。他可和你们政事堂商议,接下来做什么?”
和谷道:“回禀陛下,秦王曾找臣商议过治理汴河之法和治吏之法,具体如何行事,尚未见条文,臣实在不知道。”
天子道:“这两事,一为京都痼疾,一为历代痼疾,岂是他这黄口小儿能信口开河的?”
王奎插言道:“俗话说‘有志不在年高’。臣等已老迈,失了锐气。自己不能做的事,不妨看看秦王如何动作,有意外之喜也有可能。”
天子道:“梁唐年年治理,耗费钱财、人力不少,却仍是冬停夏运,水患不断,他能有何能为?便开始治理汴河,本朝立国也是京都稳,则朝堂稳。众爱卿务必多看着点,莫让他出了差错。”
和谷等人忙躬身道:“臣等必定不负圣恩。”
天子道:“那就有劳众爱卿多多操心了。”又看向张利平道:“大哥儿的交子务办得如何?”
张利平面露难色,道:“微臣还未见到任何动静。”
天子喝道:“为何不早与朕说?与大趾国一战,把我攒的收复北晋的钱粮都打光了,朕正发愁如何筹集钱粮,早日收复北晋。”
张利平嗫嚅道:“微臣委实不便多言。”
天子道:“他是副使,你是正使,有何不便多言?如今不还是多言了?耽误事!说说看,如何解决?”
张利平道:“现任益州知州张兴,臣听闻他在益州便弄了官商合办的交子务,熟门熟路。微臣荐取他来办理交子务具体事宜,想必会快些。”
天子点头道:“可。路继恩,你速速去让人拟旨。”
路继恩忙应着去了。
天子看着张利平道:“张爱卿可还有什么说的?”
张利平深深叹一口气,吞吞吐吐道:“根据我的经验,交子务每次发行五百万贯,一年周转五次,便是两千五百万贯。我算了一下,一贯收三十文费用,一年可获利七十五万贯。获利朝廷得六成,一年可得四十五万贯。大炎一年可收商税两千万贯左右,算算一年整个大炎朝需要多少交子流通?便知道推广到整个大炎朝一年多少利润。我担心陛下以后觉得印钱比收税还容易,滥印下去,天下百姓就要遭殃了。”
和谷见状,说道:“张计相,此言差矣。今日我等不做,明日也有人做。这法子用得好,也是利民的法子。不如在我等手上做了,把章程立好,后面便难坏事了。”
张利平叹道:“只怕人心不足蛇吞象。”
天子道:“和相公之话在理,张计相是不是有些杞人忧天?我看便这么定了。”
张利平无奈道:“臣遵旨。”
天子见事情都问完了,正待出言让众臣散去。这时路继恩进来,禀告道:“陛下,秦王密奏。”
天子接过,拆开看了,笑道:“这何需密奏。”说完,将秦王奏本给在座众臣都看了。
和谷看完道:“陛下,此事秦王密奏是正理,我们见过的也要保密。”
天子道:“堂堂正正的事,为何要藏头露尾?”
和谷道:“陛下,汴河涉及多少官员、商家、纤夫、河工的饭碗?贸然传出去,恐怕引起震荡啊!”
天子点头道:“和爱卿言之有理,日久生变,那便就着今天处理。路继恩,去宣秦王和都水监丞孙用臣速来见朕。”
秦王在府里接到内侍宣召,让他速速入宫议事。情知天子比他想象的要急些,忙叫翟义安排马车,先去把李涛、徐昌图接了,才一起入宫。
文德殿,天子让内侍把奏本递给先到的都水监丞孙用臣。等孙用臣看望,秦王等三人也到了。
李涛原来是常在宫中行走的翰林学士,对文德殿熟得不能再熟,自己去搬了桌子过来摆地图。慌得小内侍们忙过来帮忙。
等地图摆好,天子看了一会,问道:“秦王的奏本,众爱卿都看了,说说自己的意见。”
宰相和谷道:“如能导洛通汴,则汴河不仅可以四时通航,还免去每年疏浚河道的费用,确实功在千秋。只是不知道可否行得通,花费又是多少?”到底是宰相,一下就抓住重点。
天子点头看向都水监丞孙用臣。
孙用臣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道:“汜水出玉仙山,索水出嵩渚山,合洛水,积其广深,得二千一百三十六尺,视今汴流尚赢九百七十四尺。以河、洛湍缓不同,得其赢余,可以相补。至于和相公的问题,须实地勘察方可知道。”
杨位道:“臣恐耗费巨大,民力难以承受,臣以为不可。”
天子看向李涛道:“你和孙用臣尽快去实地勘察,计算出实数报朕。”
李涛和孙用臣都躬身道:“臣遵旨。”
天子道:“众爱卿都退了。二哥儿留下。”
等众人出殿,天子看着二哥儿道:“说吧,这是谁的主意?你府上没有这方面的人。”
秦王躬身答道:“父皇圣明。”说完,从怀里拿出张文定的书信,双手递给天子。
天子看完,微微颔首,道:“张文定确实有大才,是个肯留心思在国事上的人。二哥儿,你能不贪人之功,也委实不错。”
秦王道:“儿臣只知道做事,确是不会这些心机。”
天子点点头,道:“难为二哥儿了。”
秦王忙道:“儿臣为父皇分忧,为国为民办事,理所应当。”
天子道:“好个为国为民,理所应当。要是你大哥儿也如此想便好了。
天子闻言道:“你先去吧,我会下旨让张文定回来。”
等秦王退下出殿,天子看着路继恩道:“朕以往是否对二哥儿确实刻薄了些?”
路继恩上前躬身道:“陛下,二哥儿能有今日,都是陛下栽培之恩。”
天子笑骂道:“你这个老阉货,总是能糊弄朕。”
路继恩微微一笑,也不答话,躬身退到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