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雨让武寒收紧了手里的缰绳,迅风急雨拍打地面,抬眼看一场雨水之间,官道上,密林里,好像升起了淡淡的烟雾。
雨还在下,这是一场无征兆的大雨。本来是淡蓝色无云的天空,远处传来连续的隆隆的雷声,只一会,乌云带着迅疾豆大的雨滴打了下来。武寒不是没有经历过,闯练了这么多年,浮冰卧雪都算是常事。
可是护送新任涿州知府陆绩上任的车队被淋在了官道正中。一行人,前面十个武寒带领身穿黑色官服的忙着配戴雨具。雨势又急又大,人马又多又杂乱,官道旁的密林确实也算得上避雨的去处。保护中间马车辎重的的兵士想跑下官道的林中躲雨,又被前队的军官喝住。仆人们忙着分毡布遮挡行李辎重,带甲的兵士仿佛呆头鹅一样进退不得,被仆人们冲散了队形。
武寒戴上遮雨的阔檐帽,调转马头。陆绩掀着帘子,从马车里显出半张脸来。武寒催马走近。
‘大人,雨虽大,我看一会便停。我们要是就地避雨恐怕天黑前赶不到驿站。大人!还请下令继续赶路吧。’武寒在马上作揖稍稍低身说道。
陆绩点点头,只看了看武寒一侧一样过来请命的军官马立。武寒一样转过头看着他。军官瞪了一眼武寒说道:
‘大人,兵士带甲,雨势甚急,行路必然迟缓。何况急雨易停,不如就地避雨,等雨停了让兵士们烤干衣物再上路。’
‘什么话!’武寒简直要大笑起来。不再管军官,向后大喊‘不要延宕,马不定蹄,人不驻步,一直到驿站才能歇脚!’喊完又催马回到队伍最前去了,黑官服的几人又开始行进。
军官眼巴巴盯着陆绩。陆绩不想多做纠缠‘愣着干什么,继续前进。’说罢放下了帘子。心中想到武寒身上穿着的黑色绣着金云纹的左肃廷卫拒捕司的官服,自嘲一般的想到,自己明明是上任的地方大员,怎么好像成了被押解的犯人。
大雨来的快可这次去的却不慢,又下了近两个时辰,车队也足足的顶着雨走了两个时辰才到驿站。混合着大雨停后的昏暗,连黄昏的晚霞都没有看到,天色已经擦黑,众人都已经筋疲力尽。
知府一家已经和几个贴身仆役进了驿馆休息,武寒牵着青鬃马环视一圈,一个知府上任,排场倒是不小。不但带着家眷,且有三十个铁甲兵士跟随保护;其中就有五张硬弓,十杆长枪。十多个仆役忙着管理行李辎重,大大小小也堆满了三辆马车。
也许这些士兵还是派少了,武寒想,不该都是酒囊饭袋吧,一场雨就差点让队伍止步不前。
驿站的仆役接过缰绳,牵走马匹。武寒就地用手掸了掸官服上的灰尘,身上的佩刀左右晃动,他把住佩刀,脸上浮现出一丝戏谑的微笑。因为他看到军官马统领朝他走了过来。
‘马统领不要怪罪,只怪小弟担心这车队太慢,不能耽误,不然怎么能在天黑之前赶到这一站啊,还望大哥不要见怪。’武寒拱一拱手,脸上又浮现出谦虚抱歉的神情。
'岂敢岂敢,武大人和陆大人那不都是一样吗,都是马某上级。怎么能让大人给我赔罪,在下实在受不起啊。'马统领郑重其事,拱手还礼。
武寒本以为这个粗犷的马统领火气冲天的要来兴师问罪,没成想反倒比自己还要低声下气。马统领眉头舒展,那怒目相视的表情立即消失不见了,武寒心中失笑,刚才倒显得自己太小气了。
武寒与马统领并肩向房中走去,‘武大人,在下有一事想不明白,还请大人解答。’‘但说无妨。马统领不必拘束。’
‘左肃廷卫威名赫赫,向来是只听皇上一人号令的禁军,天下那个不知。可是在下从未听说左肃廷卫如此行事,看大人身上的官服乃是拒捕司,皇上怎么会让拒捕司来护送知府大人呢。’
‘马统领,你既然知道左肃廷卫只听命于当今圣上,你还有此一问,岂不是妄揣圣意吗,陛下的旨意,在下又怎会知道呢?’武寒说完,马统领吃了一惊,‘不敢不敢,我岂敢做出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呢。’慌慌忙忙纳头便拜。
武寒两手托住马统领的双臂,整个下拜的姿势即刻刹住,马统领一时成了下拜也不是,站直也不是的尴尬姿势。武寒双手发力,让马统领站回原位。‘马统领不必如此,此事也无需再提了。哈哈,正如统领所说,盔甲沾水确实沉重不堪,快快到驿站歇息,烤干衣物吧’
‘知道知道,在下告退。’马统领擦一擦额头上的汗,刚才武寒将下拜的他托住,也令他大为震惊,此人不单单是身份特殊,本事也不一般,内心已经对这个年轻人毫无轻视之心,立刻去整顿去了。
武寒进房间换下被雨水打湿的官服,黑衣捕快赵琦推门走了进来。赵琦虽然长相平常,但一双眼睛精光四射,他目光扫到武寒,只两步便来到他的面前。‘寒哥,今天真是够呛。一场大雨把兄弟们都给淋成落汤鸡了!哈哈,知府大人都是坐得安稳啊。人家有个好女儿,小王爷的妾,如今倒成贵妃了。还得让兄弟们给她老子做保镖,走镖趟路!’
武寒无奈的看着自己的老朋友,他最大的毛病就是口无遮拦。‘赵琦,是不是要我后悔,后悔把你提到拒捕司来。跟你说了多少遍,当心祸从口出。到时候谁也救不了你。’
赵琦挠了挠脑袋。‘出发时说就三天的路程,可没想的陆大人的行李不少,一天才走了这么点路程,恐怕要比预想的时间要长多了。’
‘嗯。’武寒自己也在考虑,数月前新皇登基大赦天下,放出了无数恶徒,江湖之上正是乌烟瘴气的时候。这位陆知府如今也算的皇亲国戚,金枝玉叶,损失不得。‘没听说过官道上出来一些剪径劫道的事迹,天幸要是遇到了,也算有功一件。’赵琦大大咧咧的说道。‘只要陆知府安全到任咱们就算是有功一件。’
正说着,响起了敲门声,一个贴身仆役走进门来‘武大人,老爷有请,就在这驿馆的正厅里都等着您呢。’
‘好,前面带路吧。’武寒解下佩刀递到赵琦手中,三人一起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