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孟芯倒在床上,向里侧卧着。
商前没有走,又坐在桌子旁边的凳子上,又在喝着闷酒。
忽然,他又想到了:“命运!……”
想到这两个字,商前忽忍不住也想流泪,想哭。
两世为人的他,这“命运”,他不知道已想过多少次了。
但从未像现在这样,让他想流泪,想哭。
“命运就是一个娼妓!”
借着酒意,商前忽然站了起来。
想着自己的这两生……
前世,好不容易,奋斗成功了,有房有车,身价上亿了,却忽然就被穿越来这里了……
这里,爵位王爷,官职正一品、手握四十万大军的大都督——
那是何等的威风!
何等意气风发!忘乎所以!
内心的豪气,也是冲天的。
感到为人,为男人,就该如此。
心下更是霸气侧漏:
“内外诸夷,凡敢称兵者,皆斩!”
“四方胡虏,凡有敢犯者,必亡其国,灭其种,绝其苗裔!”
可惜,这一切……这一切……
在一夕之间,就没有了!全没有了!
全没有了!
连自己的命,也成了砧板上的鱼肉。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想到这里,不觉,又想起偶像李白来。
想起他的一生……
他的一生,都在为奋其智能,愿为辅弼,使寰区大定,海县清一,这样的理想奋斗!
而后,事君之道成,荣亲之义毕,然后与陶朱、留侯,浮五湖,戏沧洲……
可最后,他没有成功,没有如愿——
没有成为辅弼!
但却浮了五湖,戏了沧洲,漫游天下……
以前,自己是现在人,他是古人。
现在,自己也是古人了……
相比而言,在辅弼这上面,自己要比他成功得多……
可在这古代的命,自己就要比他短得多了——
自己现在才二十二岁!
跟着,便禁不住吟起李白的诗来:
“落日欲没岘山西,倒著接蓠花下迷。
襄阳小儿齐拍手,拦街争唱白铜鞮。
旁人借问笑何事,笑杀山翁醉似泥。
鸬鹚杓,鹦鹉杯。
百年三万六千日,一日须倾三百杯。
遥看汉水鸭头绿,恰似葡萄初酦醅。
此江若变作春酒,垒曲便筑糟丘台。
千金骏马换小妾,笑坐雕鞍歌落梅。
车旁侧挂一壶酒,凤笙龙管行相催。
咸阳市中叹黄犬,何如月下倾金罍?
君不见晋朝羊公一片石,龟头剥落生莓苔。
泪亦不能为之堕,心亦不能为之哀。
清风朗月不用一钱买,玉山自倒非人推。
舒州杓,力士铛,李白与尔同死生。
襄王云雨今安在?江水东流猿夜声。”
侧卧在床上的孟芯,听了,双眼顿时闪亮,立刻翻转身过来,瞪大眼睛,看着商前……
吟完这首《襄阳歌》后,商前又吟道: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
岑夫子,丹丘生,将进酒,杯莫停。
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
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
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
陈王昔时宴平乐,斗酒十千恣欢谑。
主人何为言少钱,径须沽取对君酌。
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孟芯听了,更是震惊不已,不知觉间,坐了起来:“他……居然有如此盖世才华!”
想着,又不知觉间,下了床。
商前吟完这首《将进酒》后,便坐下,继续喝,可忽然,感到难受至极,哇的一声,张口便大吐了起来。
孟芯见了,忙走过来。
商前吐完后,孟芯忙叫道:“青芙。”
外面的青芙听了,推开门,走了进来。
孟芯道:“快把桌子上的这酒,全部拿走。再去倒一杯解酒茶来。再叫人,把地收拾一下。”
青芙把桌子上的酒,拿走了。
回来时,跟有两个小丫头。
孟芯喂商前,喝了解酒茶。
两个小丫头,把地擦干净,退了出去。
孟芯道:“青芙,你就不用在外面守着了,去休息吧。”
“小姐!”
“好了,去休息吧,不用守了。”
青芙无法,出去,把门带上,去休息了。
孟芯道:“还好吧?你喝得太多了。”
商前道:“我没事!没事!”
说到这里,门忽然被推开了,一个人,走了进来……
2
如家客栈。
可客栈就是客栈,永远都如不了家的。
白衣男子喝着酒,他也在喝着闷酒。
他的记忆,又回到了那一天……
卞翼杀光他全村人的那一天……
卞翼有一个弟弟,受了伤,被村里的一家人救了,可他非但不感恩,反而,还强奸了那家人的女儿和儿媳。
村里人知道了,人人愤怒,抓住了他,把他给烧死了。
卞翼知道了,便把村屠了,就只剩白衣男子一个人。
李凉露没有喝,坐在他对面,看着他。
“他会来?”李凉露道。
“会。”白衣男子道。
“超一流美人孟芯孟二小姐,今晚嫁人,是他家的副总镖头要他嫁的,她本人也愿意嫁。这事,很快就轰动了整个于越城。你在南门城墙上留字,约卞翼决战,也是很快轰动了于越城。”
正说着,他来了,他是卞翼。
白衣男子手禁不住一紧,手里的酒杯,被捏碎了。
不过,很快,他控制了自己的情绪,可眼里的愤恨,是无论如何都控制不住的。
没有说话,谁也没有说话。
卞翼冷冷的站在那里,站了许久,而后,他只说了一个字:“好”,就转身走了。
白衣男子没有喝酒了,起身,上楼,回房。
可他那里睡得着呢?
屋顶上,他看着下面街道的热闹……
不知何时,李凉露也上来了,手里提着一坛酒。
李凉露把酒给白衣男子,白衣男子忽笑了。
李凉露在他身旁坐下,也望着下面街上的热闹,忽然说道:“我全家被杀的时候,只有八岁。那些恶徒没有杀我,是要把我养大点,好卖。那些恶徒那里,还有许多像我那般大的女孩子。后来,是松云镖局的总镖头孟前辈救了我……”
说到这里,李凉露没有再说了,过了好一会儿,她又道:“人都是孤独的。虽然,我师父对我很好,很疼我;但我常常总感到,是那么的孤独!一直以来,我都在寻找那个恶首,可惜,始终没有他的半点踪迹,或者,他已恶贯满盈了吧。”
白衣男子只听着,没有说话,过了半响,他只道:“喝酒吗?”
李凉露道:“我……我从来不喝酒。”
可嘴里这么说,手却已接过酒坛子,对着,就喝了一大口。
两人同一个酒坛,你一口,我一口……
可,李凉露很快就醉了,眼睛带着泪,含着厚厚的孤独和凄凉。
别人的欢乐、热闹,永远是别人的;自己的痛苦,永远是真实的,挥之不去的。
李凉露在白衣男子怀里,已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