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谓子贡曰:“汝与回也孰愈?”对曰:“赐也何敢望回,回也闻一而知十,赐也闻一而知二。”子曰:“弗如也,吾与汝,弗如也。”
孔子听了子贡的话,说:你不如他,我赞许你,你确实不如他。
黄诚甫问“汝与回也,孰愈”章。
先生曰:“子贡多学而识,在闻见上用力,颜子在心地上用功,故圣人问以启之。而子贡所对,又只在知见上。故圣人叹惜之,非许之也。”
哀公问:“弟子孰为好学?”孔子对曰:“有颜回者好学,不迁怒,不二过,不幸短命死矣!今也则亡,未闻好学者也。”
【一】
“种树者必培其根,种德者必养其心。欲树之长,必于始生时删其繁枝;欲德之盛,必于始学时去夫外好。如外好诗文,则精神日渐漏泄在诗文上去。凡百外好皆然。”
又曰:“我此论学,是无中生有的工夫。诸公须要信得及,只是立志。学者一念为善之志,如树之种,但勿助勿忘,只管培植将去,自然日夜滋长。生气日完,枝叶日茂。树初生时,便
抽繁枝,亦须刊落,然后根干能大。初学时亦然。故立志贵专一”。
因论先生之门,某人在涵养上用功,某人在识见上用功。
先生曰:“专涵养者,日见其不足;专识见者,日见其有余。日不足者,日有余矣;日有余者,日不足矣。”
【二】
“见君子而后厌然”,是《大学》里讲慎独的话:
小人闲居为不善,无所不至,见君子而后厌然,掩其不善而著其善。人之视己,如见其肺肝然,则何益矣。此谓诚于中,形于外,故君子必慎其独也。
张居正讲解说:“小人独居时,只说没人看见,把各种不好的事,件件都做出来,及至见了君子,也知惶恐,却消沮闭藏,掩盖了他的不善,假装出个为善的模样,只说哄得过人,殊不知人心至灵,自不可欺,我方这等掩饰,人看得我,已是件件明白,恰与看见那腹里的肺肝似的。似这等恶不可掩,而善不可诈,岂不枉费了那机巧的心,有甚好处?所以说诚何益也。”
《中庸》,一开篇就是:
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道也者,不可须臾离也,可离非道也。是故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所不闻。莫见乎隐,莫显乎微,故君子慎其独也。
隐,是暗处,微,是细微小事。独,是人所不知而我独知之地。见,同“现”。
注:遏人欲于将萌,不使其滋长于隐微之中。
正之问:“戒惧是己所不知时工夫,慎独是己所独知时工夫,此说如何?”
先生曰:“只是一个工夫。无事时固是独知,有事时亦是独知。人若不知于此独知之地用力,只在人所共知处用功,便是作伪,便是‘见君子而后厌然’。此独知处便是诚的萌芽,此处不论善念恶念,更无虚假,一是百是,一错百错,正是王霸、义利、诚伪、善恶界头。于此一立立定,便是端本澄源,便是立诚。古人许多诚身的工夫,精神命脉,全体只在此处,真是莫见莫显,无时无处,无终无始,只是此个工夫。今若又分戒惧为己所不知,即工夫便支离,亦有间断。既戒惧即是知,己若不知,是谁戒惧?如此见解,便要流入断灭禅定。”
曰:“不论善念恶念,更无虚假,则独知之地,更无无念时邪?”
曰:“戒惧亦是念。戒惧之念,无时可息。若戒惧之心稍有不存,不是昏聩,便已流入恶念。自朝至暮,自少至老,若要无念,即是己不知。此除是昏睡,除是槁木死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