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不多,陈无用亲自率领驻城守军和黑虎营将士共一万三千人去浵关做起城防,以防万一,京都城的城防交给摩勒和韩之武,转眼四日已过,城防也都做好。
韩之武奉命守卫京都,摩勒赶到浵关辅助陈无用。
敌人大军也到了,驻扎在五里之外。
须臾,只见一身披铜盔铁甲,手握板斧的蛮族汉子一人只身前来,于城门一百米外立马驻足,对着城门仰头喊道:“陈无用陈将军可在城楼之上,快快找来!”
陈无用在城楼上一看,发现是熟人,冷冷回道:“东方兄,别来无恙啊!不知找我何事?”
东方洪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开口道:“此次攻打你邓朝,出于国事,我们作为臣子,只能唯命是从,但你我私下却是朋友,我不忍心杀你,我们公主也对你心有所属。”
“我和公主在出征前曾一起向我们大王替你求情,只要你归顺我们,打完仗回到嫃国,我们大王就给你跟我们公主举行大婚,尽享荣华富贵,你可愿意?”
陈无用二话不说,拿过旁边护卫的弓箭,一箭射向东方洪,正中他额顶的铜盔,冷声拒绝:“陈某感谢东方兄和纳兰公主的抬爱,只是陈某生在邓朝,长在邓朝,朋友家人都在邓朝,恐怕得让东方兄失望了。”
嫃国大军见东方洪头顶中间,一时引起骚动,有控制不住的马都向前跃了出来,东方洪忙转身挥手制止,朝着嫃国大军喊道:“我无碍!”
嫃国大军见东方洪确实好好的,便又安稳了下来,静候军令。
东方洪转而又面向陈无用劝道:“陈兄,你这是何苦呢,我们一路打过来,你邓朝军队还不如手无缚鸡之力的娃娃,还没打就投降了,如此弱国弱民,值得你为他们去拼命吗?”
陈无用严词拒绝:“你不用多说了!道不同不相为谋,你我各为其主,请回吧,这次我不杀你,下次再来,这箭必取你性命!”
东方洪知陈无用心意已决,苦叹一声,转身策马回营。
回营后,阵前一身披金甲的大将问向东方洪:“他不愿归降吗?”
东方洪点头:“该说的我都说了,他并不惧死,我军要是攻下京都,还请将军让手下留陈无用一个全尸,将他厚葬!”
身披金甲的大将不是别人,正是嫃国国君的亲兄弟,纳兰迦罗的叔父——纳兰真秀,此人常年征战沙场,杀人无数,也未尝败绩。
听东方洪这么说,他点头立马下令:“全军听令!邓朝大将陈无用是同我嫃国将士一样的勇士,我要留其全尸厚葬,违反军令者,斩!”
嫃国众将士齐声回道:“遵命!”
只见纳兰真秀手中弯刀向前一指,大喝道:“杀!”
早已按奈不住地嫃国大军,如开闸之洪水向前奔涌而去。
“弓箭手准备!”城楼之上的陈无用也蓄势待发,大战已经开始了。
“射!”敌军距关口还有一百米的时候,陈无用下令放箭,驻防军组成的弓箭手队伍在关上一字排开,一排射完第二排补上,第二排射箭的间隙第一排的弓手又备好了弓箭再次补上。
如此多轮下去,城门口堆满了嫃国士兵的尸体,每个尸体都如死掉的刺猬一样,躺在了那里,再无生气,城门口霎时血流成河,惨不忍睹。
望着死伤众多的嫃国士兵的尸体,纳兰真秀眼睛丝毫没有眨一下,不是他不心疼嫃国士兵的性命,是因为久经沙场的他知道,战争的胜利,就是用尸体堆成的,这些人都是功臣,为了胜利,牺牲是必须的!
“搭云梯!”纳兰真秀一声令下,又有嫃国士兵抬着云梯紧跟冲锋队伍的后面,将一个个云梯搭在了浵关城墙之上。
转眼间,陈无用提前准备的数十万之箭就射完了,地上嫃国将士的尸体数以万计,光是一波箭雨,就令其损失了三分之一的士兵,可惜对方人实在太多了。
很快,嫃国士兵就顺着云梯开始向上攀爬,像蚂蚁一样,城墙上的士兵将弓箭丢在一旁,举起备好大石头就是往下砸,一时又是死伤无数。
“当当当!”嫃国士兵听到了鸣金收兵的信号,纷纷如潮水般退去。
一轮进攻下来,嫃国死伤过万,而邓朝只损失了几百人,纳兰真秀见对方防守如铁桶般牢固,对方并没有被己方的气势吓到,这让他对陈无用有些刮目相看。
休整之后,纳兰真秀又下令冲了七八次,每次都被陈无用给挡了回来,只要合理利用地形,防守还是比进攻容易的多,陈无用深知这个道理。
淝水之战中,前秦王苻坚八十万大军,依然被谢家叔侄用八万人挡了回去,天时地利人和,利用得好,以少胜多,也不是不可能。
“将军,下次让我亲自率军冲锋吧,他们已经没有弓箭和石头了,下次我一定攻下关口!”东方洪亲求道。
只见纳兰真秀叹了口气:“不打了,未曾想到,邓朝有陈无用这样的大将,再冲几次都没用的,只是增加尸体罢了,你去跟他们谈和吧!”
听到纳兰真秀要跟邓朝谈和,东方洪坚决不从,还是苦苦劝道:“将军!我们跟着您征战这么多年,从未败过,跟邓朝谈和,这要是传回去,别的王爷会如何看我们,如何看您?颜面何存啊!”
纳兰真秀摇头道:“颜面对我来说不重要,不要做无谓的牺牲了,我军长途跋涉,早已疲惫不堪,攻了这么多次,敌军损伤皮毛,而我军已死伤大半,我们嫃国人从来都不缺勇气,但也不需要做无谓的牺牲啊,执行命令吧!”
面对之前兵败如山倒的邓朝军队,纳兰真秀原以为这次攻伐会轻而易举,所以他只带了十万人马,没想到会被陈无用如此轻松地挡住,他内心不得不承认,自己轻敌了,他清楚地意识到,再打下去只会徒增死伤,没有任何意义。
东方洪看着身边浑身脏乱不堪,满身鲜血的士兵,骑着马驰到了距关口两百米出立马驻足,抬头喊道:“议和!派人来和我谈!”
听到对方喊出“议和”二字,陈无用就想喊话回绝,却被身边的副将拦住,陈无用骂道:“为何拦我?”
副将擦了擦额头的汗,劝道:“将军,在来的时候,蔡丞相就叮嘱小人,敌方要想打,我们便拼命死守,要是想和,那是再好不过了,杀来杀去有什么好的,是要死人的,既然眼下对方来谈和了,我觉得应该回禀陛下,再做决定,你看,弟兄们也累了,让他们休息下吧。”
副将口中的蔡丞相,正是当朝左丞相蔡昆,权倾朝野,深得皇帝喜爱,陈无用不想在朝树敌,便只能答应去禀报皇帝,不然即使他打赢了这场仗,后面要是被这蔡昆在皇帝面前给自己穿小鞋,那估计也不会好过。
“我跟你一起去见陛下,”陈无用对着副将说完立马又转身看向摩勒“摩勒将军,这里就先交给你了。”
摩勒点头答应。
不到半个时辰,陈无用便和副将来到了皇宫,向皇帝说了对方想要议和的事情后,皇帝忧心忡忡的脸上立马放松了下来,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没想到敌人十万大军,居然攻不下我们一个浵关,这都是陈将军的功劳啊!”皇帝笑着说道。
陈无用躬身道:“为国尽忠,是臣之本分,只是陛下,敌人现在正是舟车劳顿之际,不能议和啊!明日钟子期即率五万勤王军队从汾州赶来,和我京都军前后夹击,可灭敌军啊!”
左丞相蔡昆却上前反驳道:“陈将军此言差矣,纵然我军今日可将嫃国来犯大军歼灭,那下次呢?此次只有十万人,下次说不定就有几十万人,到时候我们能打得过嫃国吗?此次若和谈,放其回去,那么我两国重新交好,可迎来百年之太平啊!”
陈无用一听这话就来气,但还是控制自己跟蔡昆辩论:“丞相所言过于天真,嫃国是虎狼之国,此次不挫其锐气,下次就更难对付了,不要相信他们说的和谈。”
“他们要是真想与我邓朝交好,为何攻下我燕云十六州,屠杀我邓朝百姓,还一路打到了京都,此次我们要是跟他们谈和,那他们一路上杀的邓朝百姓,都白死了吗?我邓朝的守城将士,都白死了吗?”
蔡昆不管陈无用有多愤怒,仍然自顾自的说着:“打仗嘛,死人是在所难免的事情,我邓朝死了人,他嫃国不是也死了人吗?陈将军不要逞一时之怨气,而毁我我邓朝数十年之基业啊,你也知道嫃国是虎狼之国,如今又统一了整个北方的蛮族。”
“真要硬打,我邓朝肯定不是他们的对手啊,陈将军一直嚷嚷着要打打打的,将来以一天,我邓朝因为这次战争被你激怒,将来我邓朝被灭了,你陈无用可是千古罪人!”
陈无用终于忍受不了了,当着皇帝的面,指着蔡昆直接开口骂道:“我早就看出来了,你蔡昆就是贪生怕死的小人,满嘴的为了邓朝,为了陛下,其实就是担心自己的狗命。”
“陛下!国之兴亡,匹夫有责!我陈无用虽然只是一介武夫,但从小就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别人欺负到你脸上了,你若还是一忍再忍,那欺负你的人便会愈加地瞧不起你。”
“不仅不会退去,反而会变本加厉的欺负你,知道你完全丧失斗志,对待强敌,就是要以暴制暴,一味地软弱求和,国将不国啊!”
蔡昆见陈无用敢当着皇帝的面如此辱骂自己,霎时捶胸顿足,痛哭流涕:“陛下,陈将军辱骂微臣倒是其次,但他此举招致灭国,陈要是不加以阻拦,那臣就是千古罪人啊。”
“陈将军当众辱臣怕死,臣还有何面目苟活于世,臣的话言尽于此,望陛下深思啊!”
蔡昆哭丧着,一头朝旁边的柱子撞去,旁边的太监见状,连忙以身横挡在其面前,拦住蔡昆。
“够了!闹够了没有?一个是朕的丞相,一个是朕的护国将军,如此在朕面前闹来闹去,眼里还有没有朕这个皇帝?无论是打是和,也是朕说了算!你们在这闹来闹去,成何体统!该如何抉择,朕自有判断,你们都退下,待朕好好想想再做定夺!退下!”
“陛下!”
“退下!”
众人都退出宫外,陈无用站在宫外并没有离开,而是面朝大殿等候,左丞相蔡昆见陈无用不走,也站在宫外一起等候,两人相隔数十米站立,一句话都不说,站等皇帝的决定。
靖边侯也没有走,站在陈无用的身边,悄声说道:“难为你了,我知道陛下的为人,他定会派蔡昆去跟对方谈和,所以我并没有说什么。”
陈无用目光坚毅如铁却无奈:“侯爷,无用并不怪你刚才没有为我说话,我只是恨,蔡昆这种狗贼能官至丞相,是我邓朝的不幸,我不管陛下会怎么决定,但凡我活着,便会死谏到底。”
“除非陛下罢了我的将军,此次若是放纳兰真秀回去,过不了多久,嫃国修整好便会再次打来,此次若是重创他们,十年之内,可保我邓朝无忧。”
“嫃国要是真想跟我们相安无事,根本不会直接打到我京都,这么明显的道理,陛下就不明白吗?还相信蔡昆狗贼的天真想法,我实在是想不通啊!”
靖边侯无奈道:“陛下能顺利当上皇帝,也全是蔡昆在为其出谋划策,他能有勇气弑其生父,但却不会不听蔡昆的话,你别再跟陛下说打的事情了,再说下去,还没被敌军杀死,先被自己人害死了!”
陈无用含泪道:“与其死在自己人手里,倒不如死于战场之上,来得痛快!”
“你自己死了,倒是痛快了,小米怎么办?你不担心她吗?你们可是刚刚完婚啊!”
须臾,宫殿之门打开,皇帝并没有出来,只见陈公公手里拿着圣旨,展开后朗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与嫃国和谈一事,交由左丞相蔡昆前去和谈,其他人等无需多言,违者当斩立决!钦此!”
“臣接旨!陛下英明啊!”蔡昆接旨后仰天长叹。
陈无用像一块冰冷的木头愣在了那里,一动也不动,他知道,圣旨一出,说什么都晚了,来的时候他原以为皇帝会被自己说服,没想到,还是听了蔡昆的话,此刻,陈无用的心已经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