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萧瑟,寒意渐起。
染上白霜的枯草软弱无力地趴在地上,直不起腰。
不过是十月出头的时候,北地已经冷了起来。
御州北安郡是燕王的封地,郡所北安城在燕王的治理下哪怕现在渐渐凉了起来,也十分热闹,街上叫卖声不觉,人来人往,完全不像是北地边州城池的样子,倒似有那洛京的风采。
北安城北街燕王府,沁水亭。
边上矗立着几颗泛黄飘荡的柳树,各种奇花异草点缀在湖水周围,一些不知名的鸟儿还在绿植中飞荡。
整个湖水是一个不规则的类圆形,湖水清澈,闪着粼粼光亮。
温热的酒杯中发出阵阵热气,驱赶着不断侵入的寒气。
湖水中央的亭子中,石桌上黑白棋子正在相互厮杀,两个贵公子相对而坐正下棋博弈,另一侧坐着一个中年儒士摸着胡子专心观棋,在一旁则是几个带刀侍卫。
“哈哈哈!思弟,看来你要输了!”
其中一个黑衣锦袍的贵公子捏着白棋,看着棋盘一片白棋大龙雄据中原,虎视四方,不断挤压四周的黑棋,胜利唾手可得,不禁心情大好。
白衣贵公子笑着饮了一口杯中酒,笑眯眯地随手将手中黑子落下。
“王兄,如此你该何解?”
随着这一子落下,棋盘上的局势一瞬间逆转了过来,原本龟缩一隅的黑棋瞬间活了过来,并且隐隐有了包围反攻之势。
楚戈的笑容一下子消失,捏着棋子,盯着棋盘寻思了起来。
另一侧的楚思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一下筋骨,、用懒散的眼神笑呵呵地看着陷入沉思的楚戈。
日光下移了些许,风儿吹过棋盘,棋子纹丝不动。
“哗啦”一声,一大片白子散落在棋盘上。
“不下了,不下了,下了五局都是你赢,没意思!没意思!”
想了半天的楚戈发现不管怎么走,五步之内自己必输,便索性将棋子一洒,认输了。
楚思笑着将手中的棋子放下:“王兄有些着急,静待时机未尝不能获胜。”
“哎呀!”楚戈摸了摸鼻子,笑呵呵地说道:“都输了四局,这第五局好不容易有了优势,能不着急了吗?再说了,原本棋力也比不过思弟。”
随后,又是笑着搓着手,看着楚思说道:“思弟,商量个事,要不咱俩再来一盘,不过这次让我十子如何?”
听到楚戈如此说,刚喝了一口酒还没咽下肚的楚思直接被呛着。
楚戈不禁起身拍了拍楚思的后背,帮楚思捋了捋气。
“十子?王兄,你怎么不让我闭着眼,不看棋盘跟你下?或者我走一子,你走两子?”
见楚思缓了过来,楚戈煞有其事地看着有些失态的楚思,点点头说道:“也不是不行,思弟你要是同意咱们就开始吧!”
楚思:???
坏了!今天王兄变成狗了!
“好啦好啦!为兄开玩笑的。”
楚戈笑了笑,站起身,走向了亭子边,望着点点涟漪的湖水,突然说了一句:“这个湖面太平静了,让人觉得一条鱼也没有。”
楚思和中年儒士也站起身,走到楚戈身边。
望着点点波纹的水面,楚思猛地撒下一大把饵料。
原本平静的湖面,顿时波纹阵阵,沉在水底的鱼纷纷出来抢食饵料,好不热闹。
“王兄!”楚思还是笑眯着眼,温润儒雅的声音响起:“你看,只要有充足的饵料,足够的诱惑,不愁鱼儿不闹腾。”
身边的中年儒士荀轲也道:“大王,越是平静,便越是暗藏波涛,轻轻一击,便是千层波浪。”
楚戈望着夺食的鱼儿,深邃的眼眸中,闪过点点波纹,平静地开口问道:“思弟,近来朝堂之上可有什么消息。”
楚思端起了酒杯,递给了楚戈和荀轲,随后说道。
“近些时日倒是无什么大事,太子还是在培养自己的党羽,广纳贤才,只不过手下能人没有多少,沽名钓誉的倒是成群结队,父皇也有意地压着他的兵权,没让他的势力过于膨胀。”
“话说自从王兄四年前远离朝堂,来着边塞御州当了燕王,太子便少了对王兄的针对,也不知道是有意为之,还是真的就放下了戒心,只不过皇上的身体却是越来越差了。”
将温酒饮下,放下酒杯,楚戈感受吹过脸庞的秋风:“沉迷美色,挥霍无度,身子自然也好不到哪去,只不过没想到会这么快,看来确实是要变天了。”
“至于太子,有意也好,无意也罢,反正我已经跳出了漩涡,在这北地御州培养了三万铁骑,不论发生什么都有力量去对抗,未来我便能握在手里。”
说着楚戈眼神一寒,气质凌厉起来:“真理只在剑锋之上,玩弄权术,不掌军权,等变天之后只可缩首。”
楚思抹了抹嘴上的酒,又开口说道:“另外,皇叔楚谕请求外调去了川州,三哥楚安被封去了南方的威州卫城当卫王,还有就是前年刚平定的安定贼又开始在康、定、靖、禹四州作乱,御州边境也有些一些流窜的贼寇,再就是还有一些浑水摸鱼的蟊贼也在别的州郡趁势而起,不过都是些癣疥之疾。”
“自从母妃死后,你我兄弟二人被排挤到这里。我原本以为能有些情景,顺便扫除大魏的心腹大患胡人。”
“可之后我想到母妃的叮嘱,我越来越发现如今的祸害早也不是胡人,而是官吏腐败,宦官弄权,皇子争位,还有上无作为甚至可以说是胡作非为,他们让这个本已破败不堪的天下彻底烂到了骨子里,如同一个腐朽的枯树。”
“我时常在想皇爷爷说得也不道理,不破不立,也许彻底乱了之后,崭新的绿叶也能发芽。可惜了皇爷爷命薄,至在位三年,要不然凭借他的文功武略,这个天下也不会是现在这个情况了。”
楚思十分贴心地拍了拍有些心烦意乱的楚戈安慰道:“在诸位皇孙之中,皇爷爷最喜欢便是王兄,曾赞王兄有高祖之风。愚弟认为王兄风范更盛高祖,皇爷爷的愿望王兄一定会实现的,大魏必将因皇兄而复兴!”
听到楚思的宽慰,楚戈笑着点点头,随后又叹了一口气说道:“算算时间,北穹族和边熊族部这些胡人部族又要南下了。”
“对了!前不久传来消息,说一个出身小部族,名叫度铎的胡人统一了大半个草原,也正式成为胡人联合王廷的王,不知道这次组织了多少人马,又有一场硬仗要打啊!咱们清闲的时刻快结束了。”
“唉!想想就有些烦了!出去转转散散心,你俩要跟着一起吗?”
楚思和荀轲都摇了摇头,表示了拒绝。
天气冷了,以楚思惫懒的性格绝对不会出去转悠,而荀轲则是要加班去处理政务了。
见两人都拒绝,楚戈也只是笑笑,心里明白两个人的原因,随即将手中饵料尽数撒进湖里,一抖衣服一挥手,带着侍卫离开了。
楚思看着散乱的棋子,微眯的眼睛不觉睁开,对着荀轲笑道:“子辙,你可做好了准备?”
荀轲正正衣冠,严肃地抱拳道:“大丈夫处事,遇知己之主,托君臣之意,轲此生无悔!”
听得荀轲如此正经的回答,楚思笑着致歉:“子辙之心我何不知晓?只不过此事谋划过大,我不得不多疑,望子辙勿怪!”
“侯爷言重了!轲此生之幸便是遇到大王,愿为之驱使!”
寒意顺着风儿划过,鸟儿也止住了吵闹,柳絮落叶乘风而起。
楚思不禁紧了紧衣服,看着湖里闹腾的鱼儿缓缓说道:“子辙啊!我和王兄本无意争霸,但是有些事并不是我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有些时候过分的退让只会找来祸患,母妃就是如此。”
“这也成了王兄和我心结,不论如何必须去做,不管是谁挡在了我们面前,我都会为了大魏,为了大义,为了王兄毫不留情地去毁灭他。”
这话不知道是对荀轲说得还是自言自语。
虽然楚思嘴角带笑,但是语气十分平静冷淡,如一口深邃的寒潭,让人不寒而栗。
“走了!这种天气睡觉最好了!”
说完之后,楚思紧接着伸了个懒腰,又恢复到那慵懒的神态,打着哈欠,拎着酒壶离开了。
荀轲望着离去的楚思,正经的脸上出现了一抹笑意,完全没有受到楚思影响。
不是他不相信楚思,正是因为相处久了,他才对楚思那番话深信不疑,也对未来充满了信心,这大魏的天下终究是会是楚戈的!
唉!这入秋了,这个天气果然是变凉了,等着过段时间胡人南下这事务又要多了起来,又要去加班处理政务了!
不过感觉最近头发掉的厉害,已经隐隐有些秃头了,是不是因为年纪大了?
没道理啊!我家族也没有秃头的基因啊!那到底是因为什么缘由呢?想不明白,想不明白啊!
荀轲摸了摸有些凉意的头顶,荀轲便走去府衙处理政务,同时心里也想着要不要去弄一顶帽子戴上。
这个秋天注定是一个多事之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