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旗帜为兵器,
杜平川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
麻盖的右小腿刚才虽然被抽得有些颠簸,但在火旗神力加持之下,他健步如飞,操着熊熊烈焰就迎面而来,舞得场上的空气都不禁扭曲。
而杜平川衣衫褴褛,被场面剐蹭的浑身是伤,就像才从血池捞出一般。
他推开身边正在给自己擦药的关卫,然后心念一动,就放任五樽兵俑各自行事,反正他们现在也不再需要兵阵的配合。
一时令下,秦兵俑拨剑而起,他撑开左臂硬生生挡住席卷而来的火旗,然后顺着旗杆就往前顶。
结果麻盖竟早有准备,他腾挪转身,横掣旗杆就向右侧拉出距离,趁着秦兵俑难以刹住身形,低身就将旗杆捣入秦兵俑的膝下。
由此,突如其来的羁绊立即让秦兵俑脚下生乱,他哐当就栽倒在地,骤然巨响。
而麻盖一击得手,愈战愈勇,他抄起火旗就卷向剩下的汉兵俑,灼浪之处,本身就是陶瓷所制的汉兵俑竟然被烤得通体发红,就像才出炉的锻铁。
魂力纹路只在兵俑身上铭刻浅浅一层,而高温之下,隐隐已有些变形,再加上天气十分寒冷,这四樽汉兵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就开始龟裂。
层层剥落,
噼里啪啦就蜕下一圏碎渣。
眼见兵俑逐渐崩溃瓦解,杜平川大骇,这四樽汉兵俑可寄宿着英灵,若是兵俑彻底破裂,他们的人魂终将消弭于天地,就再也不能轮回了!
急在心里,恨在心中,他捏起手决让兵俑尽可能的散开,然后他硬着头皮就飞奔入场。
麻盖见他一脸急迫,便收旗而立,他踩着脚下的雪水嗤笑道:
“汉家所说的武功烈烈,可有我这番神采?天道昭彰,也该我犬戎争一口气了!”
这席话说得很挖苦。
那面火旗本是汉家神祇的产物,如今蓬安衰落,竟让此等宝贝流落于外族之手,最后居然还用来残杀汉家子弟。
而从麻盖的前后变化来看,犬戎隐隐还想争夺并掩过汉家的文脉,先是担任蓬安城防大职,后又禁止百姓食用狗肉,到最后竟还能从泮桥求得神祇圣物。
国之大事,在祀与戎。
对汉家最重要的两件大事,犬戎居然全部有所参与,有所染指,而且渗透力度看来还不低。
杜平川心绪翻飞,正欲反驳,麻盖却攥紧旗杆在身前舞得密不透风,热浪随即接踵而至。
一记横扫拦腰袭来,又快又狠,惊得杜平川撑着地面就往后仰,只见旗面掠过脸颊,他眉毛哔啵作响的同时,也终于看清火旗所镌秀的内容。
那一团团密匝的针脚,根本不是云纹,而是灿烂绽放的火焰图样。
而那曼妙身影倒没有猜错,确实是一名线条极为简约的女子,只是她藏在火焰丛之中,除了垂在脚边的长发,实在瞧不出还有哪些醒目的特征。
热浪掠过,杜平川脸上就像被上百根绣花针扎过,一时刺痛难忍,火辣辣的很不好受。
“你这脸皮可比陶俑还厚实啊!”麻盖大笑,飞速抽回手中的旗杆,然后竖劈再来,逼得杜平川极为狼狈。
妈的!
老子今天要死在这里了!
杜平川心弦绷起,几欲继绝,他狠劲一咬牙不管不顾地就侧踹朝天,蹬开火旗之后,麻盖果然用力往下压,旗面马上就将其笼罩。
顶着全身崩裂的痛楚,杜平川顺势就用小腿盘起旗杆,借力也跟着往下砸,旗杆就此也就被他套牢在膝后。此时他半跪在地,扯着麻盖就骤然低下身形。
这小子不要命了?
想被烧死?
不等麻盖惊疑,杜平川当即横刀反握,顺着旗杆就往他双手削,而麻盖一见杜平川乃是要夺旗,立即平摊双手就错过刀锋。
机会来了,
想要活命就趁现在!
此时麻盖注意力全在手中大旗之上,却不料两人只有咫尺之遥,杜平川半途忽然改变环首刀的轨迹,侧着就割向麻盖的咽喉!
这鬼魅般的速度,当即吓得麻盖寒毛直竖:就算自己开骨剑突,浑身硬朗,但他妈也架不住脖子砍一刀哇!
时局反转太快,群妖就感觉自己双眼的有些不够用,他们一进惊呼,争相就往前挤,想要看看这场生死之战到底谁才是胜者。
然而众目睽睽之下,麻盖身首异处的惨象并没有出现,只见他硬生生用下颌夹住环首刀,双手也没松开那面火旗!
但杜平川手上正想用力往前猛推,从而削下麻盖的头颅,结果火旗光芒大展,顿时就烧得他双腿犹如踩进一大锅滚油。
情况危急,
生命正在流逝。
杜平川从自己身上闻到阵阵肉香,却又不想错失良机,一时睚眦欲裂,竟与麻盖僵持不下。
“小子,你还不松手?准备给我们加一餐烤肉?”麻盖用下巴抵着刀刃,嘴里说话也变得含糊不清,但寸寸渐进的冰凉却不敢让他有丝毫松懈。
就在亲兵小队拦截关卫的同时,群妖以为大局已定,正准备一拥而上清剿梨儿关,突然就听到一声巨响从半空中炸起:
“天清宇内,涤荡人间。”
话音刚落,一股扑天盖地的威压就从天而降,瞬间震得群妖心如乱麻,几个胆小的鼠妖更是倒地不起,从裆下淌出一滩热气。
倏尔之后,晒坝之上浮出一抹人影,她身材曼妙,身后的头发更是如水荇一般飘荡在空中。
这是火旗里的那个女子?
蓬安所供奉的那樽城隍神祇?
麻盖心下大乱,他不知道这樽神祇的突然降临到底所为何事,也不清楚她到底会不会偏向自己,毕竟这是汉家的神祇。
但只见她踏步而来,一路就烧裂地上的青石板,浑身上下正散发纯粹而浓厚的神力,周遭的空气更是一片扭曲,仿佛要将这片时空烧毁殆尽。
“孽畜!还不放手?”
空灵的真言直接传入麻盖的脑海,顿时让他惊恐万分,一片胆憷之下,他本能地就松开双手。
然后他也不管地上的火旗,夺路而逃,而那些稍有实力的群妖马上就显出原形,一路翻过城墙便跟着仓惶地往外跑,生怕场中的女子再次降下神威。
杜平川搭着秦兵俑的肩头,终于从地上站起来,而他正想拱手谢过那樽神祇,但一转眼却不见其踪影了。
气温骤冷,他身上立即浮出一大片的水泡,通红之下,但凡风吹都像是在千刀万剐。
“大人,你还能听见我说话吗?”新垣昔也浑身满是伤口,看来他刚才与亲兵小队交手被打得很惨,说话都些发颤。
杜平川点头,招呼他赶紧去查看一下郭伯的情况。刚才犬戎都打上门了,他至始到终却都没露面,难道是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