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俑御使手诀说起来很复杂。
但深究之下,也只有三四套固定手式。
无非就是控制兵俑行走与出招,说穿了这与皮影戏操作傀儡表演的原理差不多。
所以杜平川在两个时辰之内,就将兵俑御使手决掌握得七七八八,只等兵俑大功告成之后,再看实际效果了。
“单身二十几年,这手速终于能派上用场了。”杜平川坐在床榻上,复习着手诀,十指上下翻飞之姿,倒真有几分傀儡大师的神韵。
而后他猛然想到,今天郭伯提出要教授自己单刀法选,根本不是心血来潮,而是为以后自己御使兵俑做准备。
由此,杜平川不禁叹道:
“这老头,心思真是缜密……”
复习完手决,杜平川又拿出床头的木牍,一边嚼着冬笋,一边凭空钻研着庆阳心法。然而他奔波劳累了一天,口里还没背诵出几句,就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适时夜色浓厚,巍峨苍茫的鹿吴山脉尽伏于月光之下,衬得梨儿关就像大海里的铁锚,屋动如舟。
这时,从白石滩忽然走出几道人影,她们荆钗布裙,身材十分娇小,但其躯体大多有点缺陷。
而走动之间,她们恰巧路过药堂的窗户。
而她们正要作声说话之时,其身后却突然冒出一只大手,拽着她们身上的铁链,便一路往梨儿关的寨门飞奔。
这一幕,都被冬笋水分憋醒的杜平川,清清楚楚地看在眼里。
他也不知是什么心理作怪,反正就感觉那黑衣人不像什么好东西,所以他翻出窗户,抬腿就要往山下追。
但经过晒坝时,杜平川突然听到药堂的郭伯大呵:“阿川!你也要离我而去么!”
一声呐喊,宛如洪钟。
杜平川心头当即就是一震,转眼之间,他就从床榻上睁开了眼,只见头顶还是那一块熟悉的天花板。
而这时,郭伯也从门外闯了进来,手里还提着一柄寒光长剑。
“郭伯,我刚才做梦看见……”
“梦?那是安蓬城的伪神!”
郭伯怒不可遏,但他见杜平川神志清晰之余,还能与自己说话,他便捏印收回长剑。
原来郭伯当初之所以离开安全的安蓬城,不仅是因为他要完成探险昆仑的使命,更重要则是:
安蓬城不拜汉家正统神明,
反而供起了水妖。
郭伯身为汉家使节,他当然看不去这邪神当道的荒谬场景,所以一气之下,他就在鹿吴山开辟了梨儿关。
只不过两年半过去了,郭伯万万没想到,那只水妖已发展壮大到如此之局面,竟然已经掌管了安蓬城镇魂的生死大职。
杜平川听到这里,不禁好奇:“我刚才要是追上去,会有什么后果?”
“身死道消。你那一缕人魂,也与那小姑娘的下场一样,成为那只水妖的夜宵。”
嘶——
杜平川一阵恶寒,也突然明白所谓山魈吹箭之致幻,其实就是让人魂脱离肉体。
这大活人好端端的,却能瞧见乱七八糟的鬼怪……
那在旁人看来,
可不就是疯言疯语嘛?
郭伯见杜平川并无大碍,随便交待两句之后,他转身就要跨出门槛。
但杜平川被今晚这一幕震撼得不轻,他借机喊住郭伯再问:
“那柄汉剑时隐时现,你到底藏在哪儿了?弥戒之中?”
“小伙子,本命神兵说了你也不懂。不妨先打熬筋骨,学会调理尸狗之后再说吧。”然而郭伯却没具体回答,他跨出卧房的门槛,头也不回道。
杜平川一听,突然就有不好的预感,
果然就裆下摸一片温热。
呃,难怪我刚才追黑衣人时,跑起来格外感觉舒畅,原来才是尸狗一时惊慌从而放开了闸门……
人有三魂七魄,天魂、人魂、地魂,七魄则是尸狗、伏矢、雀阴、吞贼、非毒、除秽、臭肺。其中就以尸狗而言,它主要就是负责人睡着之后,管理人的大小官感。
换言之,人睡如死尸,而尸狗是看家护院的余魂,格外警觉。
所以人即使睡着了,也会对周围环境有感知,这也就是身体在睡眠之中的预警能力。有些人睡到一半能感觉到杀气,那这个人的尸狗就很灵敏。
杜平川被这一档子事折腾之后,根本就没心思再睡觉,他换完衣物,干脆盘腿而坐,闭气凝神地练起了庆阳心法。
梨儿关地处鹿吴山,
本身就被无数妖孽窥视着。
先是犬戎,后是黄鼠狼岳生,今天还有山魈与安蓬城的黑袍勾魂使者。
这接踵而来的袭击,让杜平川有一种喘不过气的压迫感:若是再不加强自己的战斗力,仅是依赖郭伯,说不定哪一天就会身首异处。
经过一夜的修炼,杜平川终于能引导天地灵气进入体内了,只是他根基尚浅,并没有转化成多少魂力。
而等天边泛白,他也不需要郭伯提醒,起身就跑出梨儿关开始晨练。
常言道: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看着一轮朝阳浮出云雾,再洒下万丈光芒,乾坤顿时为之一清。而杜平川踩着自己的影子,终于在书本之外感受到了天地之间的魅力。
“造化钟神秀,阴阳割昏晓。”
得见此景,杜平川一时神清气爽,感觉四肢百骸都散发着蓬勃的活力。
他真想一跃而起,
看看这山有多大,天有多高。
而这无意之间的触动,让他修为大涨,隐隐已脱离锻体阶层,半只脚则踏入炼气境界,终于算是摸到了证道长生的门槛。
但杜平川此时却未察觉,
他反而又想起了其他的事。
昨晚黑衣夜叉,之所以能钩走那几个女孩的人魂,主要是因为她们对梨儿关还缺乏认同感。
毕竟,安蓬才是昆仑世界的汉家子弟代表,由此她们才会跟着黑衣夜叉走。
但上次冻死在山洞的梨儿关子弟,乃是郭伯的死忠部下,与自己也算是半个志同道合的伙伴。
那他们既然身死于鹿吴山上,
其人魂岂不是会孤苦无依,
凄惨地游于四野?
杜平川难得恻隐之心,趁着今天还早,他索性越过雪线,一路就往上次山洞的方向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