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说到空王关墨死于荒野之上,随后空国卫将军周由降仲,仲国尽取空国东乡郡、官门郡、归井郡、带平郡。
随后仲固迟同发檄文,三国结锁江之盟,江河湖道,三国皆可随意通行。
未久,便传固国将其水师之法赠仲迟,迟国自始至终,大军只集结于襄蒙郡,未出国门一步,任仲国稳固四郡。
空王外戚周治扮作仪军,将方国王室及其文武截杀于玉河之阴,随后大张旗鼓,往仪国退走,却未见于玉河之阳。
一月之间,两国君臣皆遭大祸,方国唯御史大夫陈涵因季逸遣往仪国求援,未及回返,方便陷落,遂为仪太子子仲褚留于仪国,现为仪中大夫,其外便是罗同逃出,投于恕。空国周由董松降仲,典客甘泽因空仲大战乍起,未能归国,现身无半职,留于仲地。
锁江盟中,启固之盟为世人称颂,仲国四战犹强,天下侧目,迟国失其上平,附于强代,三族经营,却能再保其独立。如此三国结盟,天下无不正视,待仲国于连丘郡主城丘宁城举行锁江之会,各国均遣使来贺。
锁江会时,代国亦曾遣谒者鲍让携礼往贺,然其会方过,便传代国于大邑郡清山造船,再起雅淯水营。
而西原则以仪国霸道,枉杀方国王室,其欲夺回方国葵郡及乐兴郡,游贵季竹任弥君为由,兵锋直指仪国。
仪国喻归乃掠地溃敌,方得乐兴郡,此时郡内大兴土木,建村庄,兴水利,仪王恐乐兴再受战火,将引民变,遂命喻归扼守乐兴郡之西。
恕十一年六月,西原宣称领兵三十万东进,誓夺乐兴郡葵郡,再复方国。
当今天下,为世人所知方国遗贵,唯季竹而已,哪里会信其说辞?只是西原势大,久未经战,国力强盛,引人忌惮。
西原来势甚急,仪国由喻归领兵,亦携十万雄兵,于乐兴郡西倚地利设下三道断天防线。
乐兴郡与云凌郡有玉河分支汾水,峭壁深渊之地斧闸山,山中有一破败之关,名斧闸关,原为方国弥都东面门户,后方国扩张,将乐兴郡及葵郡纳入舆图,此关便再未大用。
所谓三道断天防线,第一线为断汾水桥梁,于其东面十里一营,计十营,每营三千带甲之士,日夜巡于汾水。第二线则是倚斧闸山之地利,把住隘口,广布斥候,层层阻敌。第三线则是重整斧闸关,斧闸山皆高而陡峭,凹处深不见日,似斧削成闸,而各深凹谷陷,又汇于斧闸关,遂一度乃弥都东面雄关,拦敌于云凌郡外。
恕十一年七月初,正是汾水汛期,浪高风急,暴雨如注,汇入玉河之处,更是涡流乱江,船只不行。
西原以高阳翔为主帅,左驰、钟云为副,高阳进为军师,夏融为参军事,领兵三十万奔赴汾水,绮君解书及代弥君季竹却未能随军东征。
汾水汛急,高阳翔从军师高阳进之计,由左驰选精锐悍卒万余,勤练水性,待汛期将过,寻一日暴雨强渡汾水,率先夺营,以待大军过河。
七月下旬,一日云深天暗,日间惊雷,暴雨狂袭,数丈水帘遮物,雨落身若受击,狂风骤,树倒山,草不能覆物,以化泥沼,帐难蔽风雨,似欲赴天。
汾水汇两岸之泥石,卷狂涛以向南,直至玉河,奔腾而去。
只见浑黄狂浪中,有数以千计之大木,于汾水随波而起,携澜而落,于狂涛中向东奋力前行。
每根大木以四人成组,分列左右,互相照应,倚木逐浪。
水中大木密布,如蚁越塘,水自无情,择人而噬,风自含锋,起浪为剑,雨自常在,蔽人耳目,万余带甲之士,时有沉于汾水者。
天雨密,人不能出檐。
仪国汾水十营中,关田营正处于北,其北尚有两营。
关田营所处,乃汾水越四堂坝之处,所谓四堂坝,乃斧闸山两条余脉西延,因脊不显,遂顶阔如坝,而汾水正过其间,南北相贯,划田而分,遂称四堂坝。
四堂坝东,两坝之间,偏北而挂腰,避水而营处,便是关田营,此时营门外百步,一山石挑出似檐,一伍士卒正缩于其下。
雨坠林中,风曳枝跃,天雷偶响,几人尚需大声相喝,方闻其言。
旦闻有人道:“雨大如此,俺们一没甲,二没盔,出去就雨都能打生疼,俺就不信,那太奚氏的人,能在暴雨汛期中渡河,便是鬼神乎?”
许是一伍长之人回道:“虽如此,也不得过甚,待暴雨稍减,当往河边一探,免遭责罚。”
随后一伍之人便在挑石下挤作一团,过数辰,雨势稍减,几人方出挑石,往河岸处走,未能近汾水之畔,又有大雨之象,几人便就地沾泥,回营而去。
雨歇云霁,水犹湍急,又数日,阴雨亦歇,汾水浪平,仪国巡队遍布东岸,至八月初,关田营突传西原军有聚船渡河之相,喻归早有定计,命南北两营多携箭羽,分兵往援。
却说西原左驰领万余悍卒,于暴雨狂汛中强渡汾水,却只余三千余重聚汾水之东,又从参军事夏融之计,广探水脉,将所余悍卒散入各处水脉。
八月初九,阴云散,川汛退,夏阳再临汾水,正是约定之期,西原大至艨艟,小至渔舸,浩荡渡江,关田营大军集结于四堂坝东,劲弓强弩层层布防,只待西原渡水及半,猛然相击。
岂料西原将渡至半,仪军后方大营火起,随后左驰携兵杀来,仪军未防其后,兵败如山倒,又无大营可归,为左驰杀散,随后高阳翔大军渡河,追杀十数里,歼敌六千余,喻归第一道断天防线告破,仪军弃汾水一线退入第二道断天防线,斧闸山中。
西原军与仪军于斧闸山中缠斗,数度争夺各大隘口要道,仪国仗其幅员辽阔,又与斧闸山近,数度增兵,西原更仗其西原之广,五常之和,兵力辎重不绝而来,拉锯至冬,仪国尽失斧闸山天险,退守斧闸关。
时已入冬,碎玉满山,刀风侵骨,两军方且止战。
将近年关,昆吾逸、子车信、公冶泗、子仲苏四王会于即麻平原,史称即麻之会。
四王于旷野纵饮,后又四马同骑,子仲苏引弓搭箭,正中头雁,摇头叹曰:“弓力不及青年之时也。”
昆吾逸当即大怒,公冶泗曰:“青年之时,射雁为乐,如今家中短粮,非整雁之队不能救也,心境不同,自然发挥不同。”
子仲苏拂袖向前奔去,昆吾逸大笑曰:“这老匹夫不过射寡人一箭,数十年过,仍挂嘴边,固王方才言辞相讥,当真痛快。”
即麻之会,四国相盟,推吴阔为合纵长,领四国之兵以退西原。
后吴阔孤身入上淮,邀代国共同合纵,以抗西原,千乘都曰:“西原绮阙与斧闸关中之地,与代相隔数千里,寡人何故远行大军?”
吴阔曰:“西原东原虽皆碣之后,然西原毕竟太奚氏之后,而我东原皆伯恒氏之后,两族之战,唯代国袖手旁观,更欲浑水摸鱼,不怕天下耻笑,伯恒子民寒心?”
千乘都遂问右丞相北宫吾之见,北宫吾言其曰:“吾有一邻,家拥良田,夏雨水涨,需修堤,遂与其邻相商,同修堤,其邻不愿,吾之邻言,若不同修,则挖渠相灌,遂非大义,乃利也。”
恕十一年十一月,代国同盟,东原五国合纵,以制西原。
冬去春来,雪融草长,恕十二年,东原各国且放恩怨,集三十万大军与西原争两原国运,至三月,斧闸关内外尸骨累累,坟山延绵数里,仪国东面新地各族再无芥蒂,全力备战,仲国新得四郡迅速安定。
然西原此战亦乃打开东面之战,倚崇枢道之便,增援不断,斧闸关内,已见东原十四岁少壮协助城防,斧闸关外,亦可见少壮者于后勤之伍。
恕十二年四月初,有一队人马穿梭于南疆崇山间,此队不过数百人,然车马甚多,山间难行,其速尤慢。
当先一架两马之车,正是仲司空易朗,其后分别乃仲大夫赵晏,仲甘泽字文润,固议郎柳源字仲垣,固田博,固邱鸿,固喻涵,迟陆承,迟李瑞,其后各携门徒无算。
所来皆文坛名门新辈,至佑都,般慈携文官宴宾于宫。
春夏交替之际,暑未越南疆峻岭,春未散佑都堂前,晚殿温暖不寒,飞燕不曾离檐。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殿中文士频出文雅之语,遂命撤席上砚,笔墨伺候。
众人挥笔泼墨,好一番热闹,文士相聚,吟诗作对,恕国唯赵英吴芒白卓及谒丞匡睿尚能同会,余者皆自惭形秽,唯饮酒相和。
宴散人去,翌日易朗、柳源、陆承三人觐见般慈,般慈携赵英吴芒及白卓相会,易朗告般慈,长空先生书信一封,信中言:“西原东侵,其势危急,希南疆出兵,以解此困。”
白卓曰:“西原以天澈宫为据,五常同治,东与恕国姑曲相接,北有崇枢道两关三城,恕国受其掣肘,不敢轻动,恐将有负长空先生所托。”
易朗笑曰:“贵军去岁自旧启撤出,经固仲迟之地,方得回国,如今不念此情,天下人又当如何议论?”
般慈曰:“话非如此,贵盟借道之情,南疆绝不曾忘,然出兵伐邻,事涉国政,上将军之意非忘恩负义,兵者,国之重器,民之重器,非为民之利,安敢妄动重器?”
陆承曰:“恕王当晓,东原乃伯恒氏之后,西原乃太奚氏之后,贵国乃项离氏之后,西原东原,乃族之战,绝无退步之理,南疆亦断不能置身事外,若太奚氏有一日果真将我伯恒氏吞并,项离氏焉有独善其身之理?”
赵英曰:“话虽如此,南疆与殿中三国亦多有往来,然王上已告诸公,南疆之兵,乃南疆民众之兵,若非为民,平白出兵,恐引民怨,诸公不知,我恕现可有玉枢院,玉枢使届时上参一本,王上如何交代?”
柳源曰:“听闻贵国玉枢使去岁未能归国,如此,这本一时参不上吧?”
赵英大笑道:“仲垣消息灵通,消息灵通。”
众人一番笑闹,易朗方抛锁江盟之筹道:“长空先生有一言,托外臣告恕王及赵乾师,贵军去岁携典归国,长空先生不愿典籍空置,若南疆此番出手解围,锁江盟愿支持南疆再起学宫。”
赵英曰:“此话当真?”
易朗曰:“国事无虚言。”
英曰:“贵盟欲如何支持?”
朗曰:“锁江盟可遣文人至贵国学宫担任先生,亦可遣学子往贵国学宫修学。”
英曰:“王上以为如何?”
般慈曰:“若果如此,寡人可询民意,或可为之。”
朗曰:“如此可要锁江盟请一德高望重前辈,来任祭酒?”
般慈笑曰:“南疆虽文学落于东西两原,祭酒一职尚还能遴选一二,诸公且先待寡人询询民意,再做决断。”
遂且先散议。
恕十二年五月,西原借助夏雨,于斧闸关外广挖沟渠,直挖至关下,以水浸泡关墙,欲借此破墙入城。
东原联军大肆投石,以阻西原军,西原军借此大起土台,攻城更显惨烈。
西原借土台之便,强攻数日后,吴阔命双斧黑枭徐晟徐阳先趁夜袭营,以两千兵马斩敌万余,又安然归城。
东原借此士气大振,西原又以军师高阳进之计,重赏率先登上城门之人,若三日不能攻上城头,则将领撤位罚役。
倚此重赏重罚,第二日西原军便以冲车登上城头,两军厮杀至夜,皆死伤惨重,随后数日西原更是数度攻上城头,两军伤亡大增,斧闸关有摇摇欲坠之感。
正当东原已在斧闸关后组织防线,以备斧闸关不慎为西原攻破之时,南疆乐谨领兵三万出北崇关,扎营于定北关之侧。
崇枢道乃西原沟通绮阙及晋云之地要道,高阳翔请绮君解书协调南疆,解书称病,只遣门客往恕,协调未果,高阳翔便请天澈宫遣兵将恕军逼回北崇关,天澈宫命司马兑再领兵五万,护崇枢要道。
然乐谨扎营严谨,向高伐林,广筑工事,西原一时不能破营,反是其辎重运输数度为乐谨所扰,只能遣更多兵力护送。
六月初,一日夜中,月黑风高,西原定安城东南一城,名塱城,乃钟氏之地,此时城外风吹劲草,风声中,只听有细碎之语问道:“上官将军,俺就不懂了,费这牛劲,冒这险,成不成的?”
有人答道:“等拿下塱城,本将自会解汝之惑。本将再告尔等,夺城之时,哪率不力,明日便无朝食。”
话罢城外便又无声,又过一刻,正是人沉眠深之时,突闻塱城南门喊杀声起,不片刻,城中军营鼓号大作,城门亦在此时大开,随后便见南门外一队人马杀入城中,厮杀声大起,持续两刻之久,其后喊杀声便渐息。
至天明,塱城之上竟已遍插恕旗,城中着恕军甲士正打扫城中街道,城中住户俨然处于管制之中。
而城中原驻军之营,中军大帐传出一阵朗笑,只见上官淼正在上首大笑,颇为畅快,其下乃干旻及墨岱,云盛因守于姑曲之地,不在此地。
恕军夜中夺城,墨岱此时却毫无困意,一双豹眼定定视于上官淼,淼曰:“墨岱,汝何故如此视本将?”
旻曰:“上官将军,墨岱想必欲问,塱城非边境之城,又非要地,将军何必陷于敌军腹地?”
淼曰:“汝等只知一二兵书,不知变通,安知本将奇谋?用兵者,先知用兵之由也,此战乃东西两原决战,东原已显颓势,遂东原欲结南疆退敌。我军不必取西原之城,以免徒惹强敌,更不必胜其主力,平白损己。塱城本乃重地,轻易不可深入,然因势而变,此地却乃必争之地,其非边境,防守不重,本将将数千兵马,绕至此地轻易可夺,伤亡小,却可扰其粮道。西原主力不在,我军势弱,必不来攻,粮道却因绕行防备,损耗更大,此消彼长,东原便可谋胜矣,届时我军弃城撤走,伤亡小而敌未恼,岂不美哉?”
话罢干旻若有所思,墨岱却似呆若木鸡,上官淼不悦道:“汝这夯货,莫非不已为然?”
岱曰:“非也非也,将军,俺现在不想知何故攻此,将军只告俺做甚便是。”
上官淼满面不愉道:“行了,我军只需维持城中秩序,加强城防,示敌不可轻破便是,去吧。”
恕十二年秋,西原因后续辎重常受乐谨扰乱,又需绕过塱城,斧闸关外现缺粮之状,五常决心先平南疆之患,大军方集结,上官淼便领兵撤走,乐谨撤回北崇关,西原只得加强定关城及姑曲一线,如此斧闸关无力破关,拖延至冬,西原宣布撤兵,只发檄文谴责仪国遣兵截杀方国王室。
仪国随后亦发檄文,仪国从未行此事,谴责西原未经查证,妄动刀兵。
一场浩荡较量,终究草草收场,长空先生所献纬地三谋终成,五原始入平衡之局。
固国献法促成盟,西原兴兵迫合纵。斧闸关危南疆动,三谋计成息兵戎。天下刀兵难兴,未知可能久持,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