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说到计修被截回固国,常同江湖旧友应圭设计探得固国水师机密。
探得水师机密后,应圭便辞去常同,自回代国,与太子相里及军师公冶淳复命。
又恐固国有诈,千乘相里便复问此去诸事,应圭具告,方稍去所疑,命乐秋负责寻采沙之地,且先差人试过,若果有此奇效,便可推行水师全军,以此妙法拉近两军实力,一举破固。
时已至五月之初,自应圭复命,已经数日,乐秋命卢铮试行战船填沙之法,果然战船稳定非常,战船之上不致颠簸,更利箭队,对士卒水战要求,可谓大为降低。
随后乐秋命卢铮领改造战船数十艘,至合丘城外叫战,固国章平携两编水师迎敌。
两军于谷河开战,代军因战船填沙,固军以先前战术倚船队编制迎敌,却未如先前一般破开代军阵势,固军编队确是精锐,然不能立破代军,反被代军倚船多,围攻而来。
固军倚山船护卫,火船凶猛,风船调转迅捷,而代军则纯倚势大,两军鏖战。
待战至黄昏,固国两编水师,一编损一山船二火船,另一编更是山船毁去其二,火船仅余一艘,虽亦破代军十数艘战船,代军损伤更大,然代军势大,固军编队不整,将不可久,常同连忙鸣金,将章平两编战船撤入城内。
牛刀小试,虽仍不及固国水师精锐,然两军战损比已,不似先前远远不及,可见填沙确乃水战妙法。
遂大开沙场,广造甲板,代国大军齐运作,仅十日,挖空三处沙坪,雅淯水营数千战船尽改为填沙战船。
其后操练数日,代国水师大成,千乘相里豪气顿生,破启固大军之日似已在眼前,聚得诸文武,商讨破敌之计。
代国军师公冶淳献计曰:“启固联军尚有十数万,若只倚水师决战,胜负犹未可知。现谷河两岸十五城,固占其三,唯合丘一座坚城,可先遣兵攻其东西两城,断其支援,若能夺下,再断其后,则合丘必不可久,此乃釜底抽薪之计也。”
千乘相里曰:“此计甚好!不过,若是其趁我攻城,派兵来救,届时反受前后夹击,如之奈何?”
公冶淳笑曰:“攻其东西两城,数万兵马便可,大军仍在正面,若釜底抽薪不成,便趁其援兵出城之际,大军围合丘,此乃调虎离山之计也。此乃大势之利,便谋圣亦不能抗也。”
闻策相里大喜,命各军备战,明日誓师进军。
及至二日,夏辉洒川,帆影漫天,戟林耀阳,前有军师妙计,现有豪壮军威,左侧谋臣似锦,右侧武将济济,千乘相里站于将台之上,胸中畅快,往将台之栏行去,左右文臣武将纷纷作礼。
待至将台之前,千乘相里展袖,其下呼声如啸,经前番战退固国水师,士气正如虹,千乘相里本欲抬手止呼,又见将台两侧所放战鼓,便自行至鼓前,只闻得一通鼓响,其下呼声如雷。
随即鼓声停,呼喝止,千乘相里鸣一鼓诗一句,诗曰:“携众上将台,擂鼓壮威声。晨辉忆初立,四方兵戈横。三战始保境,九世苦经营。破卢封上将,战仲陨豪英。智士计谋国,败迟霸千乘。十年养猛虎,归鞘拓西境。今剑得出刃,向北展军锋。男儿枪作枕,扬威天下惊。”
诗罢千乘相里又一通急鼓,大军高呼“扬威天下!”真乃虎狼之师也!
代国以卢铮率水陆大军五万,攻合丘城之西浪曲城,司徒阳亦率水陆大军五万,攻合丘城之东石津城,猛将公山浩率水师五万往合丘城开道而去,千乘相里携大军十万,领其余大将随公山浩之后。
又命孙燕守上封城,张荣守大昌城。
固国南平郡内,由其北怒川奔流向南,于汨阳城南分三道汇向谷河,遂除却合丘之东石津城,合丘与浪曲皆乃三面环水,水战乃重中之重,欲攻城,必经水路。
代军数千战船齐出,战船又用以填沙之法,夏日骄阳相映,船帆相连,断江横天。
谷河宽阔,泾分南北,若河面再窄三分,便可见有一支船队,于合丘城西外一处民港登岸,随后往合丘城西门而去。
登岸者正是赵英李烟一行,因其队尚有两千军士护送,虽不虞强人山匪,沿途查问却从未止,幸有恕国文书,恕迟前番方定盟约,恕仲向无争端,遂才一路放行。
耽搁之下,至此间已过两月余,正巧将至合丘之时,见得代国水师开来,只得就近靠岸,弃船登岸而走。
一队人马赶至合丘西门,却只见西门吊桥已起,城门紧闭,城墙之上严阵以待。
见此情状,赵英紧皱其眉,命大队停于一里之外,由项同领十数人护住往城门而去,将文书由吊篮拉上城门。
过得片刻,文书自吊篮放下,却不见开城门,只听得城门之上有人喊道:“敌军将至,不敢轻易放使节入城,使节还是速速离去为好!”
城门令不放入城,赵英只得回往军中,李烟得知,予赵英一块玉牌,赵英再往城门之下,城门令见得玉牌,方才放桥开门,将赵英一行放入城内,随即又关城门,拉吊桥。
一行直往合丘中军大帐而去,留下大军于营外,只领项同云盛二将,随李烟入营。
谋圣见李烟找来此处,大为不悦,问李烟曰:“汝不知此处代军将至?还至此处为何?”
岂料李烟却笑道:“正因如此,此战必乃经典,遂来一观。”
谋圣无言,陈曼圆场,李烟本就集一家宠爱,谋圣摇头道:“此地非久留之地,由四剑护汝且往汨阳城。”
宠则宠矣,谋圣发话,向来有其理,李烟却也不坚持,赵英言道:“护送闺媛之事,英领二将足矣,四剑留谋圣先生处听用便好。”谋圣笑看赵英,二人又莫名相笑,后谋圣便从赵英之言,留四剑于身侧。
战事将起,既已定往汨阳,赵英即刻又送李烟往汨阳去。
此事不过插曲耳,且不多言,却说代军三路并发,卢铮率大军五万奔浪曲城,浪曲守将乃固国大将樊武及胡则,城内有大军两万,待卢军至,樊武只命坚守不出。
代军见敌不出,卢铮便命胡昂领兵两万,于浪曲城北下营,断其后援,自领水师于东西两面登岸,下水寨,备攻城。
浪曲南岸对谷河开有水闸,卢铮并不理会此门,樊武见之,谓胡则曰:“浪曲城小,敌军断我陆路,此城必不可久,当趁其不稳,先袭其营!”
胡则曰:“敌军势大,恐难攻下。”
樊武曰:“今夜汝出西门,领五百军士放火烧营,虚张声势,某提大军猛袭其东营,待拿下东营,则可与合丘城大军沟通,浪曲城无患矣!”
二人议定,各自点齐兵马,带甲入眠,三更造饭,趁夜各自出东西门而去。
至夜深之时,胡则领兵出西门,摸至代军西门水寨,代军或因其远来,正是交困之际,水寨中悄然无声。
待固军行至百步,胡则取出铁弓,将代军守门哨卫射杀,随即杀入营中,只管命手下放火,随后便往营外杀去。
方杀出营外,便见营外火光大起,观之,竟乃代军举火,当中一将大笑道:“本将候汝多时矣!”
见事暴露,胡则领兵突围,终只余数十军士往北奔去。
西面火起,樊武知敌军已中计,不再多言,领兵往固军东营水寨杀去,谁知营中竟空无一人,樊武即刻命大军调转,果有伏军截于中道,闻其喝声报名,乃胡昂。
两军相会,樊武乃固国大将,当下并不迟疑,拍马直取胡昂,二人战三十余合,胡昂不敌败走,退回阵中。
虽斗将战败,胡昂却倚兵众杀去,并不愿任其不费兵卒夺营。
固军斗将得胜,亦是士气正雄之时,见代军杀来,樊武便挥军迎击。
两军于夜中厮杀一辰,终是固军更胜悍勇,率先杀破代军之阵,胡昂见有溃败之危,忙引众退走,固军恐再受伏,不敢深追,樊武即命士卒入营,又派数路令兵往合丘求援。
正当浪曲城受敌之时,合丘城东石津城外,司徒阳亦率大军至。
石津城西南两面环水,司徒阳兵至便于石津城东下水寨,结军营,第二日便领兵于石津北面及东面猛攻。
石津城守将为启国顾泰及孟飏二将,顾泰乃启国上将军,虽启国启韵卫之名远传诸原,然顾泰能领上将,自然绝非等闲,守城严整,代军并未讨得好处。
其后司徒阳以疲兵之策,凡固军当休息时,擂鼓鸣号,却非每次鼓号皆来攻。而凡城内炊烟起时,必定于一刻后攻城,使固军明知将食而不得食。
疲兵之法乃攻城常见,如顾泰及司徒阳这般将领,自然熟知,正因其常见,更可见此法难破且极有效。
兵法常言十则攻之,五则围之,倍则分之,此所以司徒阳北门东门猛攻之故也,代军虽并非五倍于敌,然石津城亦非坚城,非久守之地。遂交战两日,顾泰知司徒阳之能,便知非援兵不能保此城,差数路令兵星夜往合丘城求援。
合丘大军中军得两城求援之信,谋圣聚将问何人可往两城支援,公冶峻并钟期出列请命,谋圣曰:“欲援于外者,先保其内,两位将军所部乃启固最强之师,支援自然不在话下,然若精锐尽出,何以保合丘此根本之城?”
此时常同却道:“先生,浪曲石津二城乃合丘犄角,代国屡犯我境,多倚三城之功,今东西两城有失,合丘安能独存?”
谋圣曰:“代军主力将至,公冶峻将军及钟期将军皆出,何以阻敌?”
常同曰:“敌军必从水路而来,常同愿率定波军全力阻敌!”
谋圣曰:“前番敌军来叫战,定波军两编水师并未讨得好处,此番代军大举进犯,恐难挡其势。”
常同曰:“定波军数代积累,敌军水师安能知我水师之威?先生尽管放心!”
遂命钟期引启韵卫往石津救顾泰,公冶峻领先锋精锐往浪曲救樊武,常同整顿定波军,并于谷河阻代大军。
启韵卫乃启国精锐之师,有启韵卫救援,石津城自可放心,公冶峻乃固国大将,其先锋军乃固国精锐,浪曲之事亦自安心,且先不言。
却说代大军大举而来,且在谷河对岸,靠大昌扎下水寨,休整两日便全军出寨,直扑合丘。
辰雾未散,旭辉尚浅,只见河面朦胧中,忽见一杆船帆淡影,随后河面之中,东西不见其尾,尽是船帆破雾,千帆断江。
合丘水闸之上,望江士卒见此,皆倒吸凉气,子城众军交首接耳,军心浮动,常同自子城城墙阶梯步步踏上,其后章平严明,众军士起先并未见常同上墙,随其上墙渐高,入眼军士渐众,皆缄口注目。
一路登上子城城墙之上,营中已再无异声,可闻水波微漾,船帆轻动。
见得其下众军皆定定看来,面上可见皱眉锁心,常同于闸口之上望台喝问道:“众定波军兄弟!可还记得为何至此?”
其下忽又议论纷纷,常同不待众人议论声止,便又喝道:“本将,众将,众军兄弟!我等半数之人,皆乃江面豪杰!乃江湖英雄!我等舍弃刀剑侠光,舍弃肆意生活,舍弃自由放浪,至此!入军!训练!守规矩!所为,唯复仇耳!”
众军议论声止,面上愁眉已转激愤,常同拔剑指天道:“此水闸之外,帆影断江!千舸万艟!来敌,十数万!此乃十数万仇敌在前!尔等不趁此报仇乎?”
众军士气大起,高呼复仇,常同高呼:“愿复仇者,随本将出城迎敌!”
合丘水闸大开,固军水师以编队有序出闸,数十编队又布为锋矢,向代军迎去。
代军未想固国水师竟敢正面迎敌,乐秋冷笑道:“蚍蜉撼树!当我水师尚如以往乎?”
随后命公山浩率左翼自东面包抄,苏寒率右翼自西面包抄,自提大军迎击正面。
两军战于谷河之上,只见得箭矢如雨,固军各山船之侧巨弩齐发,如柱之箭如雷电射,所到之处,船破桅倒,若是射于人群,更是胸断首折。
江面之上,本是箭矢游斗为主战法,然代军实是过于浩荡,只一波疾射,两军便撞至一处,左右包抄之下,固军如箭矢射入软板,利则利矣,却一时不能凿穿。
固军未想代军战船竟颇稳固,并不如所想般脆弱,原以为先前来此叫战,不过是特意加强战船以扬威,未想数千战船竟皆如此。
既战船之利已不足破敌,固军只得血战,虽代军战船已多稳固,却仍不及固军水师,两军水师交战,可谓惨烈,血染江红。
杀至日暮,江面之红已难分实乃水披红霞,或是血流满江,江面残骸余板,不可计数,所谓流血漂橹,亦不过如此。
固军数十编船队,不断重组,此时已不过六编半而已,虽亦击沉代军两千余艘,然代军尚有三千余艘,如何能再战?
常同只得引所余编队往合丘城突围而走,最终只余两编战船拼死杀出重围,冲入水闸。
常同浑身浴血,入闸之时回首望江,泪含双目,悲呼道:“三万英魂!常同在世一日,每年再来祭英雄!若是常同一日来寻众英雄,还望众英雄多照顾!”随后含泪大笑。
定波军虽斩敌倍于己损,却所剩无几,代军大军攻来,合丘再无防守之力,不过一日,便告城破,败军往北而走。
代军填沙试战固,水师大成诗誓军。调虎离山攻两城,谷河血拼尸漂魂。未知合丘失守,固国往后可是败军失国?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