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远这首诗,乃是唐代神秘诗人王翰存世不多的作品中,最著名的一首。
莫说眼下这百来个才子们,就算是武朝国子监祭酒亲自过来,只怕也只能甘拜下风,自叹不如了。
“好诗!”
方远刚念完,身后便传来一声惊叹。
他回头望去,只见那小个子人妖才子,正眼睛微闭,摇头晃脑的好似在细细品味这首诗的意境。
这小子虽然行为古怪,倒还算有几分鉴赏能力,看来确实有些才气。
方远心想,但看他嘴巴紧闭,上牙时不时的咬一下下嘴唇,这种娘们唧唧的动作,还是让方远感到恶心。
只看了一眼就赶忙转过头来,观察场中才子们的反应。
在场的这些人,虽然草包占了多数,但总还是有识货之人。
场中短暂的安静之后,便有几个书生打扮的才子一边叫好,一边拍手站了起来。
想要顺着声音去寻那作诗之人。
海棠姑娘刚才还在担心,这李公子这局怕是又要赢了,自己虽然知道这人是什么货色。
但怡香院开门做生意,这李公子家里财大气粗。又是这里的长客,总不好将他得罪。
花魁大比输了也便输了,大不了明年重新再来。
她心里正这样想着,突然听到离她较远的地方传来的吟诗声。
虽说自己是寻那诗词先生,但她本身水平并不算低,只是相对于花魁大比而言,所精有限罢了。
她顺着声音望去,只一眼就看到了现在柱子旁边,双手扶着围栏的方远。
方远站的地方本就只有他和那小个子才子两人,那人妖才子羞羞答答躲在后面,方远又不想跟他离的太近,一避再避之下,已然避到了栏杆光亮之处。
海棠姑娘心思剔透,虽然眼见此人头戴黑帽,衣着简陋。但身材笔挺,相貌堂堂,眼神坚毅。便知此人定然不是什么普通之辈。
她见众多才子公子们你看我我看你的都闭嘴不言,显然是受到了严重的降维打击。
心中好笑的同时。
开口说道:
“这位公子可也是来应选海棠的先生的?”
方远听她这话说的歧义,却也不去反驳她,如今他只想尽快的完成在定州城里买房的小目标。
当上这海棠姑娘的诗词先生,显然是一个极好的选择。
点了点头,朗声应道:
“正是。”
“你算什么东西?浑身破烂不堪,却还想当海棠姑娘的先生?我看你不如去当个乞丐好了。哈哈哈!”
海棠姑娘刚要开口,却被那李公子抢了先,说完这些还环顾四周,大声耻笑。
看来是想同那乐队指挥那般,拿着小棍一甩,在坐的才子们便同他一起合唱。
才子们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
两首以酒为题所做的诗,孰强孰弱,高下立判。
虽然大部分人碍于虚荣倒不至于站起来拍掌叫好,可像您李大公子这般嘲笑,却也属实有点丢脸。
除了跟在那李公子身边的几位狗腿子附和外,俱都低头或饮茶或把玩扇子。
那李公子见无人搭理他,大觉尴尬。狠狠的瞪了几个狗腿子一眼,灰溜溜的坐了下来。
方远见他吃瘪,心中大乐。
便笑着说道:
“这怡香院贴出来的告示,只说从众多人中选一名诗词对联能力最高之人来做海棠姑娘的诗词先生,却没有规定什么人能做,什么人不能做。”
“换言之,只要能胜过在场的人,那诗词先生,你能当的,我也能当的,便是那要饭的乞丐,他也能当的。”
那李公子知道方远所言是对的,但他又看不起方远的穿着。想要反驳却找不到合适的理由,一时间急得满脸猪肝色,忿忿的“哼”了一声。
海棠姑娘在怡香院多年,早就玲珑剔透,见此情景,便开口说道:
“公子所作,确实非凡。但不知公子尊姓大名?”
方远知道她此时说话是为了缓和气氛,便回答道:
“海棠姑娘客气,在下名叫方远。”
“原来是方公子,久仰久仰。请里面就坐。”说着用手往围栏里面虚请一下。
方远心说你久仰个屁!我昨天才进城,还被你家后厨的小工差点滋了一身。
他知道那海棠姑娘乃是客气,便开口说道:
“这里也能答题,无非是要大声点罢了。我还是呆在这里吧。”
海棠听他说的风趣,捂嘴轻笑,惹得台下一众猪哥们一阵心猿意马。
她开口说道:
“这第二题,李公子的诗是极好的,但以海棠认为,这位方远方公子的诗,却要略胜一筹。”
“所以这第二题,算方公子胜出,大家是否赞同?”
“海棠姑娘所言极是,在下赞同。”
“海棠姑娘说的,就是我孙大福要说的,我举双手双脚赞同。”
台下应者云集,那李公子也不能得罪所有人,况且他也反驳不了。便坐在那里默不作声。
海棠姑娘见众人意见统一,便四下望了望,接着说道:
“既然大家没有异议,那我宣布,第二题以酒作诗,方公子胜。”
台下自然一阵响应。
海棠姑娘拿起手中纸条,又看了一眼,开口说道:
“第三题,是比对联。”
“我这里有一个上联,各位公子对出下联来。哪位公子对的最快最好,便是胜出。”
话音刚落,便有一幅红布缓缓自二楼垂下。
上书:长长长长长长长。
显然这便是第三题的上联了。
只是这上联七个字,却都是同一个字,实在是无从下手。
台下的一众才子们都是一脸懵比,这几个字,连怎么读都分不清呢,还怎么对下联?
这个上联,是海棠的闺中密友马芸儿所出,海棠起先也是百思不得其解,直到马芸儿给她解释一番,她才恍然大悟。
但那下联,她却无论如何都对不出来了。
当时她曾问过马芸儿,下联是什么。但马芸儿却告诉她,这上联是她无意中从一本古籍中所得,钻研许久才好不容易把这读音搞清楚,至今也没有想出下联。
并说只要有人能对出这下联,那肯定是最合适的诗词先生了。
台下这群才子的反应,显然已经被她猜到,若是这些人连题都破不了,那这个诗词先生,恐怕没有人做得了。
但她想起刚才的诗,不知为何,总觉得那作诗之人能有所头绪,至少,破题总是可以的吧?
这样想着,她好看的眼睛便像方远望去,却见他正满脸轻松的看着在场的众人,偶尔往身后看一眼,只不过,看一眼便挪一个身子,看一眼便挪一个身子。。。
方远一看到那老套的上联,便知道今天这个诗词先生已经拿下。像这种“长长长长”的对联,他前世的小说中看过无数回。
如今见一众才子们吃了屎似的表情,还有后面那小个子才子娘们唧唧的思考动作。
他觉得就是再给他们一天的时间,都未必对的出来下联。
自己这么久没回去,柱子那边还不知道急成什么样。
便单手撑着栏杆,一步跨了进去,从海棠身边的桌子上拿起纸币写了起来。
众人见他动作,大感好奇,便都停下来看着他。甚至有几个离得近的还凑了过来。
方远哪里写过毛笔字?
小小心心的写了好一会儿,才将写好的纸拿给海棠姑娘,自己又回围栏后面去了。
海棠拿起方远递来的纸,打眼一瞧,嘴角便露出一个好看的弧度。
她知道,今天的比试,是方远赢了。
他就是以后自己的诗词先生。
她用手指捏着那张纸两角,方便靠近她身边的才子们看,待那些才子们恍然大悟之后,又让他们传给其他的才子们看。
一时间“原来如此”“果然是高人”之类惊呼层出不穷。
那李公子被半路杀出来的方远夺了一阵,此刻正想扳回一城,奈何这对联实在无从下手,苦思冥想间,见方远这番动作,又听得众人的惊呼,忍不住一把抢过身旁正在传看的纸来。
只见上面工整的写着:
“长长长长长长长,
朝朝朝朝朝朝朝。”
旁边还用拼音注释。
此刻他就是再傻,也知道这一阵,又是那方远赢了。
随手把纸一丢,甩了甩袖子,径直出了怡香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