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易安洗了个澡,褪去身上血衣,换上了一身宽松白袍,脑后青丝用一根青发丝带系着。
咚咚……
周易安走到居中石屋前,表情恍惚一下,伸手轻轻敲了敲屋门。
“请进。”屋内立即传来女子柔雅话音。
吱~
周易安推门而入后,又将门轻轻关上。
屋内白烛燃着,摆设简朴,一床榻,一套桌凳,一书桌,一套文房四宝,桌上七八杂物异志。
桌前有一三十多岁的妇人端坐,一袭青罗丝裙,白肤细腻,眉目妙丽,青葱玉手捧着一本书籍细细看着,眉宇间透着郁结之气,若不是其右脸颊有一道从鼻翼连到耳垂的狰狞伤疤,必是一绝色女子。
妇人名叫林清河,年轻时也是乾阳排的上榜的美人儿。
周易安进门,林清河抬眸望去,捧书玉手一颤,旋即放下手中书籍,站起身,面上露出慈和微笑,温声道:“易安回来了!”
周易安看着不远处林清河略显销瘦的身子,目光触及其脸颊上伤痕,心中涌起莫名滋味,眸子颤了颤,上前几步,微笑道:“娘看着瘦了。”
林清河闻言笑笑,探出玉手放于高了他一头的周易安棱角分明的脸庞上,动指抚摸,眸中透着慈爱,“我儿才瘦了!”
“又长个儿了,看着更沉稳了。”
林清河的双手微凉。
离近之下,周易安才看到林清河脑后青丝中掺杂的显眼银丝,一簇一簇的,顿时眼眶发酸,眸子微红,探手勾起几缕,心塞莫名。
丈夫之死、哥哥的背叛……
十三年前的事,在林清河心中留下了难以愈合的创伤,头上愈来愈多的银丝,多年来从不踏出石屋都在显示其内心所受煎熬。
周易安何常不知林清河心态。
林清河故作轻松的笑笑,拉着周易安到桌前坐下,笑道:“易安,这两年在陵阳可好?”
周易安耸耸鼻,轻声道:“孩儿在陵阳一切都好,寒疾有方爷爷治疗,平日又跟着南宫师父学习箭术,武功一日也未落下……”
林清河含笑听着,方易廷她早就知道,南宫奕她也在周易安的书信中知道。
周易安一顿,语气一转,有些愧疚,“只是孩儿不孝,身为人子,在陵阳两年只有年节时分给娘和师父写信,只言片语,不能……”
林清河打断,摇摇头,握着周易安的大手,轻声道:“易安,娘知你的肩上担负着为你爹洗刷冤屈的重担。”
“很多时候娘很愧疚、心疼你,你从七岁起便受寒疾蚀体之痛,与师兄习武三年后,十岁时便孤身一人在险恶江湖中闯练,十三年间,你所遭的罪、受的苦数都数不清,身为人母,娘很想帮你,甚至想替你承担这一些,可娘却力不从心……”
如果说林清河受的是心灵上的煎熬,那周易安就是身心俱磨,心负血仇,肩负万担。
周易安身上承受了太多他这个年纪本不该承受的东西。
说着说着,林清河哽咽起来,周易安红着眼眶,唇齿轻抿,心头万般苦楚,他轻声安慰林清河:“娘,我们不提这些了!”
“嗯。”林清河咬唇点了点头。
周易安缓缓情绪,“娘,我身上寒疾已经根除了!”
林清河一愣,旋即激动道:“真的吗?”
“太好了,方神医的医术果然冠绝于世。”
周易安此刻与林清河说起寒疾根除,脸露恍惚之色,毕竟那是折磨了他近十三年之久的寒疾……
“方神医的这个天大的恩情我们可得好好报答!”
林清河之前的悲伤一扫而光,笑道。
“嗯。”周易安点点头,方易廷与南宫奕对他的恩情他永生难忘,只是南宫奕因为他……
周易安脸上浮现落寞之色,林清河见状,疑惑问道:“怎么了,易安?”
周易安摇摇头,“没事儿。”
有些事儿他记着便好,林清河听了反倒是一种负担!
“娘,我把薛重八杀了。”周易安想了想,低声道。
林清河微性,微微沉默后,道:“他只是一个棋子罢了。”
“…………”周易安不言。
片刻,又道:“娘,这次回来我带了个人,明日你见了想必会意外的。”
“是吗?”林清河笑笑。
周易安笑而不语。
“好了,还没去见过你师父吧?”林清河道。
“还没呢,第一时间想着来见娘!”周易安道。
“好了,去见你师父吧。”林清河拍了拍周易安的大手。
“晚饭还没来的及吃吧,我让你冷叔在厨房炖了鸡汤,做了梨花酥,见完你师父了去吃吧!”林清河慈爱道。
“好。”周易安起身,“那我去见师父了。”
“嗯。”林清河点点头。
目看周易安出了屋子,林清河眸子微滞,半晌两行清泪流下,喃喃道:“宏哥,易安……”
出了林清河的石舍,周易安走到了居中石舍前,永远冷着脸的冷炎站在门侧。
周易安上前道:“冷叔。”
冷炎面无表情,“人安排好了,马刷洗了。”
周易安心头一暖,“谢谢冷叔了。”
冷炎面无表情的转身离去。
周易安摇头笑笑,冷叔就是个面冷心热的人。
周易安抬手轻轻敲了门,待门内传出淡语,方推门而入。
屋内摆设一如林清河屋内简朴,唯一多出来的不过是两排书架。
周易安进屋,走到书桌前,朝着那坐于轮椅上的面目出尘的徐庭生拱手拜礼。
“易安拜见师父!”
在周易安的心中,徐庭生是他最敬重的人,有着神秘,看不透深浅,周易安所学剑法大半来自眼前这个坐于轮椅上的男子。
徐庭生穿着一件白衣,脑后三千青丝随意披肩,庭宇饱满,唇红齿白,看着周易安,淡淡道:“坐!”
周易安坐下,徐庭生将桌上早已沏好尚早温热的茶倒了一杯,推向周易安。
周易安接过轻抿一口,入口苦涩,继而回甘,他又小抿一口,笑道:“凉茶。”
凉茶,固名思义产自西凉,一种产量少而不太好喝的茶种。
周易安就喜欢喝凉茶,他钟爱凉茶滋味,先苦后甘,如人生一般,先苦后甜。
“回来的时候章丘发生的事儿都见到了吧?”徐庭生淡淡开口。
“嗯!”周易安放下茶杯,轻轻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