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邓把总带着亲兵还在驿馆周围巡视的时候,那钦差便派人来,说要招他过去。
邓把总被带入驿馆的时候还一头雾水。
“这大清早的,把我叫过来做甚?”
进了正厅,见到钦差本人。
他连忙行了一礼:“拜见钦差大老爷。”
过了许久,也没听见让他起来。
而是,“听说你对本官有些微词啊?与我当面说来听听。”
邓把总一听这话,全身立刻就冒出了一层冷汗。
他连忙跪伏在地上,头都不敢抬起来,战战兢兢地说:
“老爷明鉴,属下从来没有非议过您呐!我对您只有敬仰,别无二意。”
钦差的声音还是不疾不徐。
“可我怎么听说,昨日你在门口还在说我贪生怕死,不敢出这个驿馆大门啊?这话可是你说的?”
邓把总暗骂一声,“哪个王八蛋暗地里捅了老子一刀?这是想要我的命啊!”
他也顾不得其他,一个劲儿的叩头。
“钦差老爷饶命啊,老爷饶命。”
“这么说你是承认了?”钦差一拍桌子,大喝一声。
邓把总也不回话,只是一个劲的讨饶。
这时候,突然有人出声了。“东翁,请听在下一言。”
邓把总听出来是钱先生的声音。
“昨日,我一至他营中,出示您的手书。听闻马威逆反,他便当即召集手下进城平乱。”
“先击破乱兵五股,擒杀叛将一员,且又受我指引前来护卫驿馆。可见他对钦差老爷您还是颇为敬仰的。”
“想来只是一时失态,才口出狂言,不想竟恶了老爷。还望看在他昨日浴血的份上,绕过他一回,让他戴罪立功。”
钦差思虑了一番,见钱先生对着他点点头,便同意道:
“既然如此,就依钱先生之意。”
“好了,你起来吧。以后要多注意,不要徒逞口舌之利。”
“记得多谢钱先生为你求情。现在下去吧。”
“是、是。多谢钦差老爷宽宏大量,多谢钱先生,多谢钱先生。下官感激不尽,先告退了。”
邓把总不敢多留,说了几句,赶紧退下。
等他走后,钦差才问:“钱先生看来和那把总交情不错,特意为他求情。”
钱先生朝他拱手,“我是为东翁您着想啊。”
“昨日我看他指挥兵马,颇有一番手段。现如今马威还未束手就擒,正值用人之际。”
“再说,使功不如使过。这次绕过他,还怕他以后不尽心尽力吗?”
钦差听了这番话,觉得有些道理。
“哈哈哈,钱先生此言正合我意。量他一个小小把总也不敢不尽心王事。”
笑着笑着,他眉头一皱。
“现在,马威不知躲在何处。这城中兵马除了他的亲信之外,多是卫所之兵,已然不堪一击。怕就怕他把城外那些边军也鼓动起来。”
“东翁放心,我看那些边军对他倒是恨之入骨,不会听他教唆的。”
“当务之急,还是要聚集从南边过来的兵马,再将边军看管住。这样,可保万无一失。”
那钦差和钱先生自在堂中谈论不提,邓把总走出驿馆,终于舒了一口长气。
“算是躲过了鬼门关!奶奶的,回去要是让我查出来是谁告的密,非把他宰了不可。”
“钱先生为我求了情,后头还要送点银子过去打点打点。”
“这几日尽量小心点,避避风头,别又被抓住什么由头,教训一番。”
等他回到营中,也不继续巡视,派人把几个哨官和民夫队正都找来。
“接下来,都给我安分一点。不许出去招惹是非,就给我待在驿馆周围好好巡视护卫。”
众人一听,奇怪得很:你昨天不是已经说过了吗?今天还特意强调一遍做什么?
邓把总继续说:“有人把我昨日的话透露了出去。”
“今日钦差把我找去,是要治我的罪。幸亏有贵人相助,我才逃过一劫。这几日你们都给我伏低做小,别给我惹事。听到没有!”
聚在一起的众人面面相觑,都答应回去一定告诫手下。
等杨旻听到风言风语的时候,还愣了一下。
“昨天晚上还在想着这事儿呢,今天把总就已经吃了挂落。”
“看来我还是有点预言家的天赋啊!”杨旻自嘲。
他又转念一想:“别是乌鸦嘴吧?那我以后可得注意些了。”
至于队正告诫大家,不让出去的事,杨旻根本就没放在心上。
他们这些人之前还都是老百姓,在这兵荒马乱之中,谁敢出去啊?都是把总手下那些兵油子喜欢出去占点便宜。
他们都是安安分分的待在帐篷里。
不过,杨旻今日打算偷偷干点事情。他想往宝库里塞点兵器铠甲之类的。
他已经把昨日捡的单刀和盾牌都放进去了,至于胖袄,还穿在身上。
这些东西,不用就放在宝库里,等他要用的时候,找个地方闭目凝神,一会儿功夫就拿出来了,岂不是方便得很。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杨旻看见昨日死了那么些人,害怕了。
害怕自己也会像那些人一样伏尸街头。
手里有几件兵器好歹还能靠着自己的武艺挣扎一番,他也安心。
他现在正待在后营辎重官的营帐里。
靠着肥鸡开路,他和辎重官搭上了关系,又送了他几块昨日捡的碎银子。
杨旻拿了几件昨日收缴上来,但是还没登记造册的兵器。
有刀,有枪,还有一副弓,两袋箭矢。
他还找了几件沾血的皮甲和胖袄。
杨旻本来想要一件铁甲的,可那辎重官死活不肯,最后只好作罢。
出了营帐之后,杨旻找了个无人注意的拐角,把这些东西都放进了宝库里。
“看来这以后从宝库里取东西的速度还是得再练练。”
杨旻现在从里面取东西得好几个弹指的时间。
多练练,缩短下时间,以后要用的时候,“唰”的一下取出来。
杨旻放好东西,回了自己的营帐。
他暂时没什么要做的了。
现在的他,还只是一条随波逐流的小鱼。等浪歇了,他才能靠自己的力量游出去。
如今,他只能希望马总兵和钦差斗法掀起的大浪,赶紧平静下来。
他想家了。
出来许久,连一点消息都没传回去。
“爹娘不知道怎么样了?肠儿和小蝶还好吗?”
“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去?”
可惜,什么时候回乡,这由不得他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