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又下了起来。
王翦带着一半的兵留守赵国北境，萧余笙则带着另一半去了赵国邯郸。
临近邯郸的傍晚。
“扎营吧。”萧余笙哈了口气，吩咐手下。
萧余笙去了伙房，伙房里的人倒是还没忙碌起来。
“今天是春节，倒是没法吃饺子，多蒸几个包子吧。”
那伙房师傅听到这句话后显然有些为难，“可是余下的肉实在不多了。”
“那就蒸一些白菜馅的，多放一些猪油，还要熬些粥才好。”
到了吃饭的时候，下官给箫余笙端来了四个蒸包，箫余笙正在看着竹简，随手拿了一个，一口下去淌了满嘴油。
“全是肉馅的。”箫余笙笑了笑，“这算是当将军的小灶吗？”
箫余笙放下竹简腾出手来将肉包子里大半的馅拨了在了盘子里，“喂，端下去让他们分着吃吧。”
“沾了雪的柴火实在是不好点。”正在打着火折子的王大擦着额上的汗，“今儿吃啥？”
“呼”那火终是着了，在雪里扫出的空地映出暖意。
“吃包子嘞！”伙房的人端出一大屉蒸包，还冒着热乎的气。
“包子？”王大咽了口口水。
“放心，管够，扯开肚皮吃。”那伙房师傅得意的掐着腰，他每个人按十五个包子算的。
“今儿为哈呲包子？”王大嘴里塞着包子问道。
“箫将军说今儿是春节，吩咐伙房多蒸些包子。哎，别噎着，一会粥快熬好了。”
“就是没有肉，要是在家里，俺娘肯定去张屠户家秤几两肥肉给俺包一顿饺子吃的。”
王大一旁的人笑骂，“军中有得吃就不错了，你还想吃肥肉饺子。”
“等打完仗发下来军饷，就吃得起肥肉饺子了。”另一个人啃着包子插了一嘴。
“这是将军给的。”下官端着一盘香喷喷的东西走了过来。
“啥嘞？”王大梗着脖子瞅了一眼，惊讶的喊，“是肥肉。”
“李二你不是藏了盅酒一直不舍得喝嘛，”一旁的汉子拱了拱李二，“不拿出来下酒?”
李二咽了口唾沫，从怀里缓缓拿出一盏酒盅，拔出盅塞，闻了闻，小抿了一口，递给了一旁的汉子。
然后想用手抓一口肉吃，可有些羞怯，就伸出小指小心翼翼地拨了一些肉放在包子上，啃了一口，那泪就一下子淌了下来。
一群糙汉子小口抿着酒，小口吃着肉，哭笑的不成样子。
又行了半日。
“前面就是邯郸了。”
那城门倒是大开着，不像是有人守城的样子。
进了邯郸，那些守城的兵倒是不打自降了，跪在道路两边缴了兵器。
箫余笙骑着马畅通无阻地进了皇宫，旁边跟着箫余笙的秦兵在唠着嗑。
“等俺回去，我一定给媳妇打件首饰。”
“俺回去攒够道老婆本了，先给俺娘买点吃的，再娶老婆。”那另一个秦兵也跟着遐想。
箫余笙听着莞尔一笑，如沐春风，也不计较他俩的小声嘀咕，权当是个乐子吧。
皇宫里的仆人实在若鸟兽轰散，大臣又失了气骨，跪了一片，那赵王倒仅是瘫坐在王座上，没有跪在前面摇尾乞怜。
“扶赵王上马，准备回去。”箫余笙吩咐了一句。
那秦兵走过去要架起来赵王，那赵王突然像是炸毛的猫，跳了起来，又神色渺茫，“别碰寡人。”
箫余笙只是骑在马上淡漠的看着，赵王看着远处无动于衷的箫余笙，又看了看两旁的秦兵，笑了起来，“固然成王败寇，可你们也配嘲笑寡人了吗？”
赵王抽出腰间的配剑，兀的刺入身旁的秦兵身体里。
赵王是习过武的，那秦兵显然没有反应得过来，被刺的眼睛圆睁，嘴角溢出血来，想来是心有不甘，手虚抓了几下，看着怒目的赵王，张了张嘴，听不清他说了什么，只见他流出了泪水，又终是费力地转头对一旁的秦兵叮嘱了一句，“记得帮俺媳妇打件…手饰。”就直挺挺地向着地砸了下去。
那一旁秦兵只是死命的点头。
箫余笙从马上跳将下来，拔出黑格抵在赵王的脖子上，一滴血顺着剑身滴落下来。
那赵王眼里藏着戏谑，“怎么，你敢杀本王?”
“寡人是要亲自去见嬴政上降的，这些家伙的贱命，有寡人的重?”
“寡人就算杀了他，也没什么吧。”
“啊——！”伴着一声惨叫，赵王提剑的那条手臂应声而落。
堂下的大臣们噤若寒蝉，显然是愣住了。
“若是不想你们的王死掉的话，还是找个御医比较好吧。”
包扎好的赵王瘫坐在马车里，倒是更像条败家之犬了。
赵国亡了。
一个王朝的覆灭，竟不知觉那个秦兵的一句话更让箫余笙沉重。
箫余笙一路上都在沉默，只想着那句叮嘱。
王翦问起事情缘由，倒是也不好说什么，仅是心里默默下了决定，若是秦王罪责下来，就由他一人担着便是。
临近咸阳。
王翦问了箫余笙一句，“好些了吗？”
箫余笙摇了摇头，“风里已经有初春的味道了。”
王翦纳闷道，“何意？”
“所以我的意思是这一年过完了，所有的遗憾都将无法弥补了。”
王翦沉默，好一会又道，“你去觐见大王嘛？”
“必须去吗？”
“不是。”这里王翦撒了个谎。
“那不去了，不喜那热闹的喧嚣。”箫余笙紧了紧缰绳，胯下的马也就疾驰而去。
“想师娘了。”
箫余笙进了城，城外倒是早就站满了人，有等待丈夫归家的妻子，也有等待大胜而归的孩子。
箫余笙听着外面的喧嚣，想着应是有位妻子等不会来归家的丈夫了。
师娘立在府门口，应是有些倦了，打了个哈欠。
当箫余笙从巷口走来，那个贵妇人的倦意蓦地消了，眉目里就满是喜意。
“回来了好。”师娘满目笑容的站在那，像是没发觉箫余笙的低落。
踱着步子过来忙这忙那，看看箫余笙这，看看箫余笙那，嘀咕了一句，“瘦了。”
将箫余笙领进府里，自顾自的又忙碌起来。
只剩下箫余笙坐在屋外的石凳上，看着四角的天。
“吃饺子喽。”师娘笑盈盈的端过来几盘饺子。
“这是补偿大年夜的那顿，等你回来好久了。”
“初春补上了哦。”
箫余笙难过的想哭，他委屈了一路，就在老人这几声言语中啜泣了，又倔强的埋头吃起来了饺子。
“慢点吃，别噎着。”师娘说什么箫余笙也倔强的没抬头，怕师娘看见自己眼里啜的泪。
师娘给埋头吃饺子的萧余笙从她的盘里夹了一个，箫余笙的牙被硌了一下，吐出一看。
是一枚铜钱。
那老妇笑盈盈的看着那个泪流满面的少女，轻声说了一句。
“吃到铜钱的人要快乐一整年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