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这就是传说中的古巫术,名为降头。像这种降头术是最为常见的木偶降头。首先要选好两只木偶,木偶和被降头者越相似,效果越好,然后在木偶身上写上被降头人的名字,就可以开始此法。如果臣没有看错的话,这应该是五针索命,每天向木偶身上扎一根针,五天之后扎五针,那时被降头者就会死亡。幸亏发现得及时,不然贵妃娘娘和七公主性命不保啊。而且皇上您的木偶上也有一根针,好在只是一根,您作为真命天子,扛得住这降头,所以还没有什么事情。”
说这话的是一个白彻没见过的老头儿。
“颜太师,真的多谢你了。否则朕的爱妃和爱女,就要死在这畜牲手里了,再过几天,朕恐怕也得死在这畜牲手里。”白洪武感谢道。
然后,白洪武怒骂白彻道:“你这个畜牲!之前你认错态度不错,朕以为你改好了,朕没想到你只是虚以委蛇。朕更没想到,你竟如此丧心病狂,不过是一点小小过节,错的还是你,你就要杀了朕的爱妃和爱女,甚至连朕都要杀,你还有什么不敢做的?这次朕绝对不能饶你,来人,把白彻退出去,斩首示众!”
白彻道:“冤枉!父皇,儿臣根本不知道什么是降头,望父皇明鉴,一定是有人要陷害儿臣。”
白洪武越发愤怒,道:“陷害你?你去问问,到底有谁要害你?分明是你要害人,如今事情败露,却反过来说别人要陷害你。好,既然你说有人要陷害你,那你说是谁?”
白彻哪里知道是谁干的?他也不能猜测,于是道:“儿臣确实不知道。但儿臣绝对不曾做过这件事。”
白洪武道:“李通运!这木偶可是你从白彻床下翻出来的。”
李通运忙谄媚道:“回皇上,正是在白彻床下找到的。”
“彻弟,你就招了吧。”一旁的白云猛道:“其实就在昨天,我就在你床下看到了这三个木偶,但是当时我不知道是干什么的,直到今天早上,我听颜太师讲了这降头之术,才知道是你干的,这才赶去报信。白彻,这次你死罪难逃,但是倘若你坦白从宽,皇上会给你一个痛快的。”
白彻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瞅着白云猛。
他愣了许久,才终于明白过来。
“白云猛,原来是你,是你陷害我!白云猛,我把你当我兄弟,你竟然如此害我,我,我杀了你!”
白彻双目赤红,就要扑上去和白云猛拼命。
但是他还没等到白云猛跟前,就被两个禁卫抓住。但白彻力气大得很,两个侍卫竟然没能压住白彻,于是又跑过去两个,最终四个禁卫合力才把白彻压住。
白云猛道:“我看你真是得了失心疯,你做的事败露竟然想着往我身上推。那句话该是我说才对,我把你当我兄弟,你却拿我当替罪羊。”
白洪武道:“白彻!你罪该万死!来人,将白彻推至午门,斩首示众!”
白彻面如死灰,知道自己再怎么解释也已经无用,静待受死。
母亲,孩儿不孝,要先去了,您别因为我的死去而过分伤心,好好活下去,如果有来世,彻儿还要做您的儿子。
太子哥,如果有来世,我还做个业国人,那个时候,我就要成为你的护国将军,为你保我大业。
承涵,今生我要辜负你了,倘若有来世,我一定娶你为妻。
但就在这时,一道声音传来:“且慢!”
白彻瞬间睁开双眼,他多希望自己听错了,然而这个声音他是那么的熟悉,他知道自己没听错。
他有种极度不祥的预感。
黎沐蓁缓缓走进了太和殿。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黎沐蓁叩首行礼道。
“起来吧,”白洪武道:“黎沐蓁,你不在白露堂待着,却来了这里,是要为白彻求情吗?如果是求情就算了,白彻此番罪无可恕,他必须要死。”
黎沐蓁道:“臣妾不是要给彻儿求情的。”
白彻的心中巨震,更加感到了绝望之意。但他并不是为母妃不为自己求情而绝望,而是……
只听黎沐蓁再次跪下道:“皇上,这降头,是臣妾下的。”
白彻两眼一黑,直接向后一屁股坐下。
我就知道是这样……白彻想道。
但白彻直坐倒了一瞬间就急忙站了起来,他道:“不,母妃,不是您,不是您的,下降头另有其人,不是您!”
黎沐蓁微微一笑,道:“就是我啊,彻儿,你不用觉得不可思议,这个降头,确实是母妃下的。”
白彻这时给白洪武跪下道:“父皇,我招了,我招了,降头是我下的,是我下的,跟我母妃没有任何关系,她什么都不知道,您别信她,她这是要给我顶罪,真正下降头的是我,不是母妃!”
白洪武道:“黎沐蓁,既然你儿子已经招了,那你就别再说了。念在你也是爱子心切,朕不追究你要给白彻顶罪的罪过。”
黎沐蓁笑着道:“皇上,降头确实是臣妾下的,臣妾……”
“不,母妃,不是您,你不要这样,彻儿求求您了,你不要这样,是彻儿该死,您别这样……”白彻哭着求道。
黎沐蓁道:“皇上,请您别让彻儿说话,臣妾会给你一个解释。当我说完之后,您就明白为什么是我而不是彻儿了。”
白洪武给禁卫使了个眼色,一个禁卫就在白彻后颈来了一下,白彻晕倒在地。
“你说吧。”白洪武冷漠的道。
“皇上,首先,彻儿是臣妾的儿子,臣妾看他被打得如此惨烈,所以才想要报复。这件事情因白樱樱而起,所以我要报复的人是她们母女。而下令打彻儿的是您,所以也就算您一个。”
顿了顿,黎沐蓁又道:“而且,彻儿根本不知道什么是降头,但是臣妾知道,而且会用一点。同时,彻儿是不会做木偶的。他没有时间学这个。皇上您也知道,彻儿一直以来都很优秀,他没时间学这个。而且彻儿心软,这个众所周知。所以,他狠不下心去杀人,况且他这几天根本没去白露别堂,自然不可能下这降头。
“最后,臣妾被你打入冷宫,心中一直有怨气,而我也和齐贵妃有旧恨,如今又添新仇,所以臣妾给她下了降头。选择在白露别堂就是为了不被发现,只是没想到还是被查出来了。”
白洪武道:“你说的可是实话?”
黎沐蓁道:“臣妾所言,句句属实。”
白洪武看着这个自己曾经最爱的女人,他看到了她脸上的伤疤,但是他还是觉得她很美丽。
但她是反贼的女儿,以前朕饶她性命,是因为朕还爱着她,现在她竟然把主意打到朕的女人和女儿的身上,这也罢了,连朕都要杀,她,留不得了。
白洪武相信了黎沐蓁的话,因为一切的证据都未说明白彻一定是下降头的,只不过是出现在了他居住的地方。但可以是别人放的,刚才那些指向白彻下降头的证据,放在黎沐蓁身上也一样可以适用。而且黎沐蓁的话显然更加具有说服力。
白洪武道:“既然如此,那你从三样中选一个吧。”
三样,指的是刀,白绫,毒药。
黎沐蓁平静的道:“刀太血腥,用白绫就太难看了,所以请皇上赐臣妾毒药吧。”
白洪武道:“好,来人,将落日红取来。”
落日红,天下奇毒,服之立死,无药可解。
隔了一会儿,一个宫女拖着一个盘子,来到了太和殿。而一同跟来的,竟然还有齐贵妃和白樱樱。
“皇上,”齐贵妃道:“颜太师手法高超,已为臣妾和樱樱解了那降头,听说这降头是黎妹妹下的,我起初是无论如何都不相信,可得到的消息确实如此,因此就过来确认一下。”
白洪武道:“爱妃,你和樱樱的巫术刚刚破除,身体必然还没有恢复,其实不必来的。”
齐贵妃道:“臣妾终究是不敢相信黎妹妹竟会给我下这降头,唉,我们毕竟姐妹一场,我来送送她也好。”
白洪武道:“好吧,你就看着吧。”
这时,本来是晕倒的白彻突然醒了过来。
“不,母妃,不要,不是你,不是你,你不能……”白彻一醒来,就说出了这几句话,然后,他连滚带爬的到了白洪武面前,叩头道:
“父皇,是儿臣的错,儿臣不该下降头,只求您放过我母妃,她是无辜的啊!”
白洪武没有理会他。
那个打晕白彻的禁卫有点发愣,他刚才那一下如果打在别人身上起码会让他睡一两个时辰,怎么白彻一会儿就醒了?
黎沐蓁走到那宫女面前,拿起了装着落日红的小药瓶。
“不,母妃!”白彻彻底疯了,他不顾一切的冲上去,想要阻止黎沐蓁服药自尽。
这时,依旧是四个禁卫一起上,想要摁住白彻。
但这次他们失败了。
白彻用尽全力挣脱,然后继续向黎沐蓁的方向冲去。
“快,快,快拦住他。”李通运道。
最终,九个禁卫一起上,两个抱住了白彻左腿,两个抱紧右腿,又有四个分别拉住白彻左右手,一个抱住白彻的身体,才勉强拽住白彻,让他无法再向前一步。此时白彻与黎沐蓁的距离只有不到两步了。
黎沐蓁打开了瓶子,她对着白彻微微一笑,道:“彻儿,娘不在的日子里,你要好好活着。彻儿,娘走了,以后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此时的白彻已经失去理智,他不明白黎沐蓁自称“娘”而不是“母妃”的含义,这是他后来才理解的。
黎沐蓁说完,将瓶子放在嘴边,一仰头,一饮而尽。
黎沐蓁缓缓的倒地,她倒下时,是那么美,那么自然,让在场任何一个女人都为之自惭形秽。
黎沐蓁倒在了地上,却像是睡着了一般。
“不!”白彻大吼,这吼声震得所有人耳膜发聩,竟然似乎让太和殿都震了一震,白樱樱险些倒地,她脸色苍白,一时有些头晕。
那九个禁卫见黎沐蓁已经死了,都纷纷松力,哪知白彻的力气突然再次加大,竟然将他们甩了出去。
白彻冲到了黎沐蓁的身体前。
“母亲……母亲……”
白彻此时叫“母亲”完全是出于下意识的状态,没人关注这一点,白彻自己也不知道,但他这么叫的原因,或许是他已经不再将自己当成是白洪武的儿子,自己不是皇族的人了。
~~
白彻将黎沐蓁的尸体背回了白露堂。
他将母亲放在床上,见母亲的脸仍然红晕,仿佛只是睡着了一般。
白彻希望将母妃放在床上后,第二天她就会正常的起床,然后叫自己起来。
他做一切都是轻轻的,这是怕打扰母亲休息。
他点燃了一只蜡烛,走到窗户前。
窗户前放了一张白纸。
白彻拿过来,放在蜡烛下看,只见上面写着:
“彻儿,当你见到它是,娘已经不在了。这是娘最后留给你的文字了,娘还要去救你,所以长话短说。首先,别因为娘的死而过度伤心,你是个孝顺好孩子,娘知道。娘多想陪你几年,看你娶妻,看你为娘抱一个孙儿回来,可娘看不到那一天了。这是娘的选择,你不要自责。娘说过,你是娘的全部,如果你死了,娘活着又有什么意义呢?对了,不要保留娘的尸体,娘已经不在了,留下一具没有意识的尸体,娘不愿意。到时,你就将娘的尸体焚烧,装入骨灰盒吧。
“白露堂和白露别堂的东西我已经收拾好了,那件衣服,我给你洗干净放在你的床上了。以后娘不在了,你一定得认真照顾自己,别让自己着凉,饭,要多吃,别饿着。他会照顾好你的,这是他给我的承诺。
“最后,彻儿,娘其实是一个不信鬼神的人,但我现在多希望这世界上可以有来世,如果有来世,我还要做你的母亲。——娘亲绝笔。”
白彻的眼泪止不住的流了下去,但他没有哭出声,他觉得母亲现在只是睡着了——虽然是永远的睡着了。
他抬头看了一眼天空,才发现原来已经是深夜。
夜幕降临了,今晚,真的好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