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火灶房工作了两日，大体已经熟悉了这里的环境，但要彻底融入进去还是需要些时日的。
郑凡把蒜头放入石臼里打碎，今天的工作恐怕要很匆忙了。
二厨子今天顶替了主厨的位置，这个人相较年轻许多。
但既然年轻，就代表着冲劲干劲十足。
二厨子脸大圆润，看着喜庆，操着结巴口音，明显有些抑制不住的兴奋。
“那个...谁，蒜苗...苗...沥干了放...放过来...”
“茄子不要炸...炸老了...”
“蒜好...好了没有...”
“好嘞！”
郑凡赶紧应声，然后把捣过的蒜送过去。
灶房的老人们背后议论，今天的二厨子有些新王登基的意味。
只不过等主厨回来了，他就会被贬为庶人。
今天的菜肴依旧如往常那般，种类繁多。
郑凡苏小宁两人今天午饭吃的稍晚了些，午休时间都被压缩了。
躺在房内的阴凉地铺上，两个人打起了了盹。
“出来个管事的...”
房屋外传来一道声音。
郑凡听着熟悉，是林三的声音。
“好像出事了...”
郑凡推搡了一把苏小宁。
火灶房里稀稀疏疏的声音响起，有人走了出去。
众人一惊，怎的苏管家也来了。
那这恐怕就不是小事情了。
“苏管家，你怎的来这了...”
杨妈妈赔笑着说道，苏管家辈分职权要比杨妈妈大多了。
“出事了知道吗...把主厨叫出来...”
苏管家脸上有些愠怒。
杨妈妈一听此话，脸上的笑容一滞，转头吩咐道。
“赶紧把二厨叫出来...”
趁着空隙，终是知道了事情始末。
原来，今天天气炎热，二府少爷萧睿文回府后，吃过了饭菜，不知道怎的，肚子就胀的难受厉害。
二厨子不像主厨一般经验老道，脸色紧张，结巴的蹦不出一个屁来。
苏管家眉头一皱，非常不喜欢这个厨子的反应。
好巧不巧的，苏管家瞧见在人群后的一个小子。
“是你？...”
有人顺着视线在寻找，终于是确定了郑凡。
杨妈妈心思细腻，本想问怎么了，但看苏管家也只是惊讶了一声就没了后续，她也不便多言了。
“走吧...”
最终苏管家带走了二厨子，其实主要也是有个当事人在场的意思。
杨妈妈转头眼神示意了郑凡苏小宁说道。
“你俩也莫要休息了，跟着我过去...”
在萧睿文的卧室里，此时正听见哎哟哎哟的声音来回打转。
萧睿文难受的厉害，在床上打滚。
刚刚有老先生给号过脉象，说寒邪内阻，湿热壅滞。
说白了就涨肚子。
但事都有因，要询问清楚才能诊断开方。
二厨子紧张的脸颊流汗，脑子嗡嗡的，结巴的一句话都说不上来。
苏管家见老先生脸色不愉，心里暗骂二厨子废物，赶紧对着杨妈妈吩咐道。
“把今日菜谱给老先生过目...”
菜谱很长，有二三十种菜名，老先生看的仔细，一般大多数的胀气都是和饮食方面有关系。
但，菜谱并没有什么异常。
“并无不妥之处...”
老先生眉头更皱了。
郑凡在后面一想，这些菜确实好像不会引起胀气，或许还有其他原因。
房间内细弱枉闻，只有萧睿文的声音突兀的响着。
郑凡看见二厨子满脸通红流汗，眼神一亮。
“睿文公子是不是喝了绿豆解暑汤...”
房间内的目光汇聚到郑凡身上。
杨妈妈有些怪他多事，刚想呵斥，但听得老先生说道。
“如果是喝了绿豆汤...或许...”
“今天睿文公子回府后确实喝了一碗解暑汤，他说今日太过炎热，热的人发晕...”
萧睿文的丫鬟恭敬回答道。
老先生了然，成竹在胸的开了方子后，看向郑凡笑道。
“这位小兄弟是怎么知道的，说说...”
郑凡看着在一旁摸不着头脑的几人，咳了咳说道。
“今日菜谱里有猪肉制成的酱肉，姜烧猪肉，滑蛋猪肉...猪肉与豆类相食便容易引起肚胀...”
众人恍然大悟，不过有人发出疑问。
“那为何我等没有此等事情...”
“或许于睿文公子的体质有关系，先生小的说的对吗...”
郑凡恭敬问道。
老先生满意的点点头说道。
“萧公子发了热疾，也就是中了暑气...体内湿热过重损伤，这病上加病，当然这胀气就疼的厉害...”
原来如此，众人这才知道了缘由。
苏管家看向郑凡，不由暗赞此子聪慧。
当日面试一题已让苏管家记住了此子，今天一事刚是让苏管家记忆犹新，不免起了心思。
待送走老先生，二厨子偷偷的和郑凡道了声谢。
今天的他实在是窘迫，丢脸丢到家了。
回到火灶房后，灶房里的老人都听说了这件事，纷纷夸赞郑凡聪慧，明理。
郑凡倒还没什么，苏小宁就翘起了尾巴，好像这件事是他的功劳一般。
杨妈妈喜滋滋的对郑凡说着什么你给我们火灶房长了脸面之类的话。
然后便臭骂二厨子一通，说他当了主厨学徒那么久，还上不得台面。
这只是平凡生活里的一段插曲，就好像在郑凡的生活里泛不起一丝涟漪。
连续几日下来，眼瞅着进府已经半月有余。
郑凡苏小宁两人对火灶房已经熟门熟路了。
在火灶房任职有个好处。
那就是时不时的就会顺手牵羊，犒劳一下自己的胃。
火灶房的人大多都是睁只眼闭只眼，只要做的不太过分，就没有人会真的上来讲究。
毕竟，这个社会是人情的社会。
今日如往常一般，郑凡苏小宁两人狼狈为奸，偷偷的从簸箕里拿了几个蒸馍。
等回到住处，苏小宁昂着高傲的头颅，很自得的从怀里取出蒸馍，然后大言不惭的说道。
“别和哥客气，跟哥走，就保管你饿不着肚子...”
然后李大仁等人便会表面吹嘘一通，等吃过了蒸馍，就又会宁姐宁姐的叫起来。
气的苏小宁火冒三丈。
等闹的差不多了，李大仁捡着个空隙说道。
“明日你们就见不到我了...我和二郎对调了...”
“与他相比，我还是更喜欢你...”
苏小宁说道。
不怪苏小宁这般说，李大仁虽然也开他的玩笑。但他本分，还算是有个度。
但杨二郎不同，经常嘴里没个把门的，言语过分。最是喜欢逗弄苏小宁，时常把苏小宁气的不打一处来。
李大仁杨二郎两个人是被分到门房当值，通常都是日夜颠倒。
时间虽然不长，但大家伙也建立起了革命的小友谊，在这个萧府，有点自己的人脉还是很重要的。
“凡哥...你要留心一点...”
说话的是王大锤，他和杨小东一直干着园丁的工作。
迎着郑凡疑惑的目光，杨小东接着说道。
“有人嫉妒你了...”
“凡哥这么优秀被嫉妒是很正常的事情阿...”
苏小宁说道。
“你懂什么，我和大锤今日有听到别人在说郑凡的坏话...”杨小东小声说道。
郑凡皱了眉，自问没有得罪过谁。
“凡哥前日不是在萧睿文院里...”
“把话说透点...”
苏小宁表示无语，听的简直云里雾里。
“哎呀，今日我俩正在花园干活的时候，正巧听到吴志远和他人背后说你的坏话，说你一个火灶房的家丁，不知分寸，竟还想攀关系...”
“吴志远是谁？”
郑凡表示不解，他压根就没听说过这个名字。
“那个人现在是萧睿文公子的伴读书童...”
“然后呢？我并没有得罪他...”
郑凡纳闷问道。
“许是你在萧公子那里出了风头，萧公子曾当他的面夸奖了你，你想那个人能不妒忌你吗？...”
“如果是这样，我也无话可说...”
郑凡摊摊手，表示自己无语。
“管他人作甚，我等兢兢业业，恪尽职守，哪轮得到他对我等指手画脚...”
苏小宁不忿的说道。
李大仁一句话轻飘飘的插了进来。
“好吃的蒸馍...”
苏小宁一噎，推搡了李大仁说道。
“以后没你的份了...”
房间内哄堂大笑，乱作一团。
窗外的夜慢慢沉了下去，寂静之声在天空翱翔，夜越沉，夜越亮。闭上眼睛，郑凡渐渐响起了鼾声，已然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