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完颜期派了几个那日一同回来的随从再去中原,吩咐他们按地址找到那个姓王的,探探情形,如果中原皇帝真是有意拉拢,那就趁势结个联盟,不能让其他小国捷足先登。
中原众大臣自然是不愿蹚这浑水,几个小国,若献计打赢了,没甚功劳,对他们来说算不得什么;若打输了,反而毁了名声。而且要真是因为献计又接下了这个差事,那就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了。接了这差事,势必免不了要跟一群草莽汉子整日奔波。吃苦受累、风餐露宿不说,可能还有生命之虞。原来任上的肥差说不定还要被别人抢去。因而也才给王荣漏了一个直面圣上的机会。
王荣眼看着到手的机会又溜走了,自然是低沉不已,天天饮酒浇愁也不是个事,钱袋子说空就空了。虽然他也说不上这个机会该怎么用,但至少先跟西北方的搭上线,说不定再遇上两个大臣,糊弄一番给皇帝交个差。只是他没想到那个少年竟是夏国王子,如今竟然还一跃成为了当今夏王。夏国现在虽小,却也是西北一霸啊。
王荣想了近一个月这个事该如何了。这天又躺在自家床上,迷迷糊糊的听到一阵敲门声,他这穷寒住处没有什么三进三出、厅堂院落,直杠杠就那两个门,因而桌椅床铺离大门也近,敲门声自然就显得大。他听到敲门声想了一会儿是谁会找上他这门来,莫不是店家收酒钱来了?一想到这更是心烦意乱,但是躲着也不是个事儿,他最后还是不情不愿的爬了起来,披了件旧衣就来开门,不过地方小,走得也快。
他一开门,看到几个披头散发的大汉站在门前,先是一惊,接着又觉得这几个人有点眼熟,突然反应过来这就是那次遇到的几个西北人,连忙作揖,侧开身子,请这几位进屋就座。这几人虽说也是习惯了风里来雨里去的粗糙汉子,但看到他这破破落落的屋子也忍不住鼻子一哼,差点又转身就走。不过看这王荣态度殷勤,大老远跑来又着实累了,一个个还是慢慢找地方坐下,说明了来意。然后指了指门口,隐隐看到停着的两辆大车。其中一个提高声调朗声说到:“我们看你老兄这日子过得也不舒坦,也不指望你说的金银珠宝了。我王还特意带来了这几车物事来,虽不敢说是顶级的,也足够晃瞎你的眼了。只要你真能跟中原皇帝表明情况,与我大夏结盟,这些财物你可以留一两件,其他的嘛,该打点的打点。我虽然不知道你们中原人这办事到底要怎么办,但我王英明,把这些东西都给你备着了。我们兄弟这几日就在这等你好消息。”
王荣听到这,早已心花怒放,喜不胜收。心中已经开始盘算着要怎么支使这几车财货。他知道他这破屋不便留客,马上带着这几个人出了巷子,来到大道上,径直走向这里最大的客栈,傲首挺胸的向掌柜的要了几间上房。
把这几人安顿完毕后,王荣又转身雇了两个小厮,带着部分财物马不停蹄的奔向主簿的宅子,打点了门子,进了内堂,与相关人等叩头献礼。这主簿本来是准备寻个由头把他赶了,此时看到他如此阔绰,料想他遇到了好事。遂听他讲明了来意,才知道是与西北夏国联络上了。没想到他小子还真走了这运。主簿欣然收下了大礼,心里想到反正他只管这抄写的事,其他的跟他无关,他只要不找这小子麻烦就行了,其他的也不需要做什么。
王荣又央求他带自己去侍郎府上拜访,这主簿看他心诚,就答应了,只是天晚了,于是叫他先回,明日再去。
到第二日,王荣一早就站在了主簿家门前。等了半晌,才看到主簿叫了车出来,让王荣骑马跟在后面,往侍郎府上去了。
来到内堂,主簿先是恭恭敬敬呈上了礼单。侍郎端坐堂上,看到王荣畏手畏脚的站在远处,知道这礼多半是他送的,主簿只是来牵个线。侍郎深感诧异,虽然只是见过这王荣两面,但他是个什么情况还是大致了解的,今日这跑来是演的哪一出,难道还真是前段时间西北方的事?他一边想着一边和主簿客气了两句,又说了些体恤下属的话,慢慢说到这日常公文冗杂,须得仔细小心,不可错漏等等,主簿顺势就提到了这王荣,然后把他叫前来,拜见了侍郎。这王荣在一旁听了这许久早就不耐烦了,终于可以说上话了,忙赶上前来,走得急了,扑通一下跌了一跤,顺势就叩了几个头,口中说着拜见大人,感谢大人知遇之恩等话。
周围伺候的看他这一摔忍不住都笑了,侍郎看到也忍不住好笑,板着的脸也放松了下来,叫他起来。气氛在言语间也变得轻松了起来,随侍的管家也悄悄退了下去,叫下面人准备一桌酒菜。
不一会儿,酒菜端了上来,一干人等依序坐下。王荣自然是坐在最下面,频频端起酒杯,敬了几圈。酒酣耳热之际,侍郎慢慢说起这中原地大物博,当今圣上圣明,如今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就只是西北小国不识好歹,年年来犯,惹得圣上都恼怒了。这话其实就是说给王荣听的,看他到底是何来意。王荣听到这,趁着酒劲顺势就回了句:“容小的启禀,我小时与一众族兄游历西北边境,长了些见识。如今还有几个哥哥在那方,这些年还有时通通书信,据我所知,这些小国实在是不像话,我堂堂中原要灭他一个个的不是轻而易举,放任他们自由自在的,一个个不知道感我朝天恩,反而频频侵扰。不过有那么一两个小国还是懂事的,基本没来犯过。其中一个叫夏的,它的大王甚至还有时往东南巡游,看下面的人是否守着规矩。要是遇到跟别国人一起抢完财货往回流窜的小贼,还抓起来打一顿。另外还有个小国不知叫什么了,反正这个夏国还是明理的。”
听到这,侍郎心中已明白了,王荣这小子是跟夏国搭上线了,他是怎么搭上的我还真猜不透,不过看这花钱的手笔,搭上的怕不是一般人,看来他小子真有运气。
侍郎于是微笑这问这王荣:“王贤侄啊,依你看这夏国是否可为我朝所用啊?”
“既然这夏国是个明理的,也好控制。我们可以与其联络,加强控制,通过这夏国渗入西北诸国,到时候施以小恩小惠,借它的手,不费吹灰之力就把其他一个个收拾了,从此西北安静了,大人您也可以少操些心。”
侍郎看这小子还有几分能耐,说不定能把这事办成。既然这夏国的主动找上门来了,开门就送了他这么大礼,他何不顺水给这王荣一个机会,对他来说就是跟上面说两句话的事,给他要个官方的名份,干起活来也更有劲。以后事成了说起来王荣还是他的人,要是这事溜到其他尚书那里,那岂不是不能体现他这个准尚书为圣上分忧的忠心了。
这侍郎姓贾,明面上还是叫着侍郎,其实早就干着尚书的事了,只是上面没正式下发文书让他名义上上任。前任尚书因犯了皇帝的一个大忌,先是说的放他到安西都护府,后来还没走到,在路上就莫名其妙死了。因而皇帝没明言,其他人也没敢直提这个位置的事。虽然一开始前任尚书刚被贬时,好几个觊觎这个位置的人暗中角力,但最终还是这贾侍郎站稳了,这个缺其他人是补不了的。只是这贾侍郎虽然揣度多年的圣意,也还是不知道这个局该怎么解,不能光明正大的叫一声贾尚书,始终是他的一块心病。之前是没这精力蹚这潭水,现在这个事情要真办成了,说不定皇帝一高兴,他就成真尚书了。
酒足饭饱之后一干人等各自回了。第二日中秋,皇帝宴请群臣,叫几个皇子也出来,可以熟悉熟悉这些大臣,以后到地方上统领事务也好差遣。
贾侍郎在宴上便将这事提了。皇帝对这王荣还依稀有点印象,便吩咐贾侍郎:“给他个里正官的名份与夏国来人联络,先拉拢这个夏国,就说两国修好,如有所求,我中原给予支持。如有重大进展,你及时报上来。”这贾侍郎领了旨意。皇长子李承治在一旁听完,心念一转,随即启奏圣上同办这个差事,也好历练历练。皇帝看到这个长子尚才十来岁,竟然有这个高的觉悟,一高兴,就准了,顺带向他表示有什么需要的,只管去跟主管的说。
贾侍郎差人去给王荣递了个信,把皇帝的意思传达了。王荣赏了信差,随即又备好东西去拜了皇长子,说了些略表忠心、鞍前马后的话。皇长子虽年幼,但从小耳濡目染,自然七窍玲珑。虽然对这个王荣不认识,但是拿这个机会来练手,以后当上太子了也好深入领会这天下局势。也正因如此,这王荣得以进入皇长子府,跟数月前比,算得上是乌鸦变凤凰了。
该拜的都拜了,他回过头来到了西夏人住的客栈,以里正官的身份向他们传达了皇帝睦邻友好之意,如有需要,尽管开口。
西夏人随即启程回国复命。完颜期看到稳住了中原大国,心中增了几分底气,也加快了如何解决西北各国的谋划。他又派了几队人马,一队去学中原文章礼法,一队去学建造之术,还有一队去请求援助,试试看能不能获得点外援力量。
这些人来到中原首先都是往王荣这里走。自此这王荣家来来往往、门庭若市,他也改换了门面,几间破屋换成了里正府,也慢慢有了高门大院的样子,不用费钱费事、讨人要物的事,他就直接应下。需要打点各处、联络其他官员的他就禀报贾侍郎、皇长子,请他们出面。这贾侍郎现在又有机会跟皇长子一路,有些事也就亲自出面去做。一来二往,王荣在各部、各省间也渐渐有了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