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如晦几人围坐着,正言谈地热闹,本就未拘礼节,几杯温酒下肚,更是个个一手拿着竹筷,一手端着酒杯,吃吃喝喝间越发畅快,杨如晦心中阴郁之情也渐渐消散了些,慢慢打开了话头,说起了来这一趟的缘由。桌上那小二最是听得真切。他也是自幼孤苦,父母早逝,得到一个店主的收留,让他跑跑堂,没想到这一跑就快廿年了。他虽然是店小二,平日里打打杂,但是有个本事就是过目不忘,但凡来过的客人他都记得,更别说这杨如晦当年携佳人在深夜中对月饮酒了,那可给他留下了极深的印象。他打小喜欢听才子佳人的故事,所以这两年来他在心中就把杨如晦当成了故事中的才子。现在听杨如晦如此说来,也忍不住唏嘘起来,他一是为杨如晦的遭遇而可惜,又是为自身想象的破灭而感到遗憾。
这店中不算太大,但是也布置地精巧,杨如晦几人坐在堂内,里面却还有竹帘隔开的几个小桌。其中一桌有几个客人,要了些酒食,不甚喧哗,正默默听着堂中杨如晦几人言语着。只听到小二说到:“杨大官人,真没想到你的遭际也这样坎坷,当年我还以为你们是佳人眷属双宿双飞去了。结果没想到你远赴边关,如今又错过了那黄家小姐。”
那里屋桌上坐着的人忍不住互相瞟了一眼,鼻子里不易察觉地哼了一声。
只听到杨如晦又说到:“如今也好,我又是了无牵挂的了,万事逃不过一个缘字,谁知会有这一场莫名其妙的瘟疫,可能老天让我有这自由身就是为了浪迹天涯的吧。对了。”他说着突然像想起什么来似的,端到嘴边的酒杯也突然停住了,又接着说到:“说起来,我还有一样事情要办,要去祭拜下黄大哥。”
“师,师傅,师傅的黄大哥,他是谁啊?”冯莽脸上已经通红,说起话来有点不利索了,但是声调却高地很,这突然一问,把里面那桌上坐着的人差点吓了一跳。
“这杨大哥说起来是你们师伯了,当年我去到那军中,还是他带我习武练兵的。”他说着转过头来,看向小刘儿,又看向冯莽,意味深长地说到:“你们不要看这行军打仗热闹威风,那是要拼性命的,当年你们黄师伯就是在战场上丢了性命,他本就是这黄家族人,年少好游历,游到边关时就做起了行军戍卒。”他说着又倒满一杯酒,端起来一口饮下,接着说到:“长河落日,猎猎西风,这黄大哥偏偏就喜欢那边关大漠,舍下这一方的烟雨柔情。没有敌情时,每日落日时分,他就坐在城头,一边饮酒,一边赏景,放眼望去,天地辽阔。”说着他又倒满一杯,一饮而尽。透过杯口轻声说到:“人各有命啊。”
那小二说到:“大官人,我能理解这位黄大哥。我最是羡慕你们一身自由,走南闯北,只可惜我从小无依,跑了一辈子堂。”他说完,不甘心似的,抱起酒坛,猛灌了两口,然后站起身来说到:“杨大哥,先受我一拜,从此后,我就跟你去四处闯荡!再不闯荡一番,一辈子就是这般了!”
桌上几人大为震惊,那屋内的人也是一惊,终于忍不住喊出声来。杨如晦几人转过头去一看,刚好目光相遇,杨如晦一看便知这几人并非善辈,随即喝问到:“尔等何人,为何如此不敬!”
那其中一人咬牙切齿地说到:“杨将军,好雅兴啊,想你驰骋疆场杀人无数,没想到还有这一番儿女情长。”语气甚是尖锐,目露凶光。
杨如晦一看这阵势,更是确定这伙人来者不善,马上习惯性地伸手按住腰间长刀,正待拔出,只是他粗略一看,对方人多,不敢先动。但是行军多年,他什么阵势没见过,遂朗声问到:“敢问是来寻仇的还是滋事的?”
那人又回到:“你可真是贵人多忘事啊,可还记得当年对阵夏军的时候,有一位老将被你斩于马下。被你斩下的就是我父,我与他同上战场,却没来得及救他,今日定要找你报这血仇!”对方几人也沉下手去,纷纷拿出兵器。正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忽然听到门外一阵喧闹,往外一看,一队人马早已走到门前,那里面几人一见势头不对,互相示意了一眼,还没等人马进来,一个个翻身就跳出了窗户。
原来是这店主早已发现这几人装束怪异,面相不善,又盯着杨如晦他们几人,口中窃窃言语。这店主精明,早已暗中让人通报了附近官兵。这城中店铺众多,为防有人闹事,多年来就形成了官兵巡街的规矩,一经通报,来得甚为迅速。
杨如晦一看对方逃走了,也暗暗松了一口气,只是想到自己带着这两个小徒弟,这几日不免是要小心了。余下三人倒也不甚惊慌,只准备迎头打上去,现在看来,也不用打了。那店主也早已听到那小二说要同去,也不阻挠,就上前与他交代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