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路消息纷纷传回,瘟疫持续蔓延开来,势头大有增加的迹象。李历誉连同众人尽心竭力地应对,在各处组织寻求医药馆社,但是毕竟人手物力有限,没有上谕又不能直接调动各地官府,只能靠挨个言说,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看能不能多动员些人手。从国都到各地,李历誉和樊虞一道,与他们的人马各处奔走,昼夜不息,随时根据情况修订策略,但还是显得力不从心。
皇帝李继其实早已把一切看在眼里,这两日看到李历誉这边快要独木难支了,终于还是以准备要召他入宫。
李历誉行动这么多天,本来早已疲惫不堪,心中正盘算着要不要还是先行上奏,豁出去了,争取一下皇帝的支持,但是却始终不知道该如何上奏,如今事情已经擅自做了,不管接下来怎么做怕是都逃不过要被问罪了。如今突然接到皇帝召见,心中大感诧异,想来这许久都不曾召见他,现在突然召见,不知道是为何事,也不知道是福还是祸了。
这天晚间,李历誉忐忑着按命来到李继寝宫中,正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时,李继一见到他就先缓缓问到:“二郎啊,近来很是劳累吧?”
这一问,让李历誉更是慌了手脚,不知道面前的父皇此番问话是何用意。他偷偷观察李继,只见面前的父皇不再是岿然端坐,而是身子斜倚,有几分放松,也有几分疲倦,面色之中没有愠怒之情,倒有五分欣慰,五分焦虑。李历誉见此情形状态,只得硬着头皮说到:“启禀父皇,有父皇关心,儿臣不累。只是儿臣近来瞒着父皇,擅作主张,怕万一有什么闪失,把府中人等都派去应付瘟疫了,还请父皇治罪!”
李继叹口气说到:“哎,二郎啊,这深夜寝宫中就你我父子二人,不必如此拘束。自你班师回朝以来,我是对你严厉了些。那日你在殿上所述之事,我又何尝不知其利害,历来瘟疫横行之时,搞不好就会动摇国本,令百姓尸横遍野,荒塚无数,比战事尤为厉害。只是一来夏国之乱刚被平复,你兄长又被我废黜了,朝野上下人心有些散,此事若大张旗鼓地在朝堂上议论,免不得有些别有用心的臣子会大做文章。二来手心手背都是肉啊,我知大郎德行差了,为了将来天下苍生,废了他的太子位,贬黜他去了蜀中,就是怕,墙倒尚且有众人推,他曾经身为堂堂太子,一国储君,如今没了太子位,朝野上下更是有多少人心有异念。可他毕竟是我之子,也是你兄长啊。你知自你回朝以来,我为何甚少召见你?就是怕失衡,这朝局就是放在我手上的一碗水,但这碗中却是大有乾坤,如同深海之中,惊涛骇浪涌动不息。若是一侧斜了,弄不好就会整个翻覆,形势之变,只在瞬间,到时候你做得好,可能会搞得大郎身家难保;万一你做得不好,我李氏天下根基动摇。现在你应该明白了吧,若是那日朝堂上我颁天子诏令命你主事,牵扯的是各省各部,各州各郡,这其中有多少钻营取巧之能人,指不定会做出什么道场来,有些事情急不得,只有等到时机到了,才能把事情做好。三来你是我李氏儿郎,自然会以天下苍生为念,我也知道你的脾性,定要暗中想办法去处置这瘟疫之事,只是不知道办这样的大事,你会做到几分好。这几日我在暗中察看,总的来说你做的还是不错的,大略掌控住了大局。如今只是差了人力物力。现在我就授予你诏令,可自行调动各省官府衙役人等及府库粮草,全力定要保百姓周全。”
李历誉早已激动万分,既欣喜又惭愧,惭愧的是自己当初没有领会到父皇意思,妄自揣测。欣喜的是还好行了个“先斩后奏”法,如今又总算明白了父皇心意,能调动各省部、各州郡,做起事来终于不再是捉襟见肘了。他忍不住跪下大磕了几个头。口中年年称诺。
李继脸上也稍微舒缓了下。作为天子他要保持威严,作为父亲他也要保持威严,况且每日处置国务,又无多少空闲,这么多年来他甚少与皇子公主深入交谈,如今可能是自己年岁大了,越来越想与他们谈谈心,聊聊天。他让李历誉赶紧起身,又对李历誉说到:“二郎啊,我知你仁孝。我老了,很多事情还要你来做。只是今后无论怎么样,你要护你兄长周全啊,切不可听信小人谗言,伤了他性命。”
李历誉说到:“父皇龙体康健,切不可如此说。兄长有福,不用担这千里江山的重担了,我定会听命,护佑他周全,决不作出伤他之事。”
父子二人又彻夜闲谈了一番,心中都大为畅快。只是李历誉看着眼前的父皇,确实是比记忆中老了许多,忍不住感到一丝悲情。
第二日一早,李历誉就奉诏抓紧布置,召集人手都一边在朝中各部处宣召,一边传命到各地,一时间诏命传达各处,国中各处官兵民等调动起来,人手齐全,物资充沛,各地祠堂、寺庙等处都被一一调用起来,用作医堂,各地的医馆郎中也全都召集起来,携带药箱等物到医堂中集中救治患疾百姓,又布置了各处衙役采集石灰石,对村镇进行消毒。药草不够的,就组织人手到山林前去采收,然后炮制运用,瘟疫处置事宜在国中各地同时大力举进,成效慢慢显现。李历誉虽然费心劳神,但是终究是把事情给办成了,捷报频频传来,不啻于打了一场场胜仗,他心中自然感到畅快。这日又听到说有处地方民众早先自发组织,有人带着寺院僧众,先行与官府联络,治理成效显著,一打听,原来是那带头的人正是姓杨,名如晦。李历誉大为高兴,自从班师回朝,还一直未有时间得见杨如晦,如今听到他的消息,还先行与自己分忧,岂能不高兴!他下令定要多多相助与他,粮食草药要给他备充足。待瘟疫结束,带他一起回国都。
各处治理得当,前前后后的有些地方开始慢慢好转,有些稍显缓慢,一载之间,东南西北之地便已渐渐恢复了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