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颜期还没被立为王时,西北方有十来个小国,民俗相近,语言相通。随着季节变化,民众到处游移,各国间的边界也很模糊,相互间掠夺财物的情况时有发生,让人防不胜防。同时对中原地区的抢掠也一度猖獗,在他们眼中,中原可是一块大肥肉。对中原的抢掠要付出巨大的代价,很多人是有来无回,但是巨大的诱惑让他们总有人铤而走险。对中原来说,这群人也让人头疼,当时还年轻的皇帝李继满怀斗志要彻底歼灭这些来犯者,但这些人就像野草一样,割不完。
这天早朝,又有人上殿,禀报了边境的战况。李继终于无法忍受,怒斥群臣:“近来战况越来越频繁,虽说都是些蕞尔小国,但这样没完没了的侵扰让我中原颜面何在?百姓如何安居?为对付这群人,军费连年攀升,已经严重影响了百姓生产,究竟有没有法子,你们一个个要是想不出来,这大臣也就别当了!”说完摔下手中的奏本,拂袖而去。
大臣们个个面面相觑,你一言我一语,一时间没人说出个主意,也不敢擅动,站了大半天后终于有人撑不住了,才陆陆续续的离去。直到几天后,一个平时在文学院抄抄写写的年轻人偶然探听到这个消息,心中一片狂喜,连夜想出策略,趁皇帝来巡察时,冒死跪拜在皇帝面前。
幸而李继为君开明,问了一句:“何事?”
“启奏陛下,小臣斗胆建言,边境蛮夷侵扰一事。西北蛮夷历来不讲规矩,没有章法,零零散散的十数个小国,各玩各的,一散开就像一把豆子撒到了河里。真要一个个追着打花费太大,打了这个,又冒出来那个。若是我们能扶植其中一两个小国,来牵制甚至统帅其他小国,那就好办多了。到时候他们合成一个整体,对他们就能像抓住牛耳朵一样好控制。”
“你这个想法不错,可要怎么让这些蛮夷合成个整体?这就是一群不讲规矩的乌合之众。”
“启奏陛下,在小臣看来,这些人没有礼法,又贪婪,无非就是想要金银财宝、牛羊粮草。只要施以小恩小惠,必会有人愿意追随我朝。再把我朝的礼法习俗传一部分过去,自然就好控制了。”
李继脸上浮现出一层恰到好处的笑,慈爱之中却透露着让人不敢直视的威严,嘴里轻轻发出一声:“嗯。”
这个年轻人叫王荣,在文学院抄写了快三年,写得一手好字,为人机巧。看到当今圣上没有斥责,甚至还表达了默许,急忙连连叩头,一半是出于表忠心、感圣恩,一半是出于真的激动。
王荣心想这差事算是落到自己头上了,心里还没乐上一刻钟,随即转念一想,满朝大臣难道竟没个能想到的?一想到接下来该怎么办,他可高兴不起来了。他一个小小的抄写郎,本来平日里在同僚间话都说不上,现在居然敢直接跟当今圣上搭上话,更是受到排挤。纵然为人机巧,在周围人看来都是雕虫小技。现在要真领了这个差事,如何去与西北诸国联系都是个问题,但今天别着脑袋把不该说的都说了,想再收回去也不行了,这辈子算是毁了。运气好还能被主簿留下再抄写几年,等力怠手软,提笔不稳的时候再被赶回老家。运气不好的话,过几日可能就要卷铺盖滚蛋了,如何回去?且不说没脸面,就是盘缠都不够。原本想着一朝功成名就,现在怕是要被扫地出门了。
王荣本来不算个有始有终的读书人,凭着祖上留下的几亩薄田,年少时读了几年书,但心性不定,就爱投机取巧,他父母要有他这个聪明劲,怎么也得把家产翻上几番。偏偏他父母又是憨厚之人。当年他父亲考过科举,一关都没过得了。但一直还自诩为读书人,所以想着法也要让王荣读书,自己还在门上提了“诗书传家”四个大字。这王荣诓骗起其父母来自然是得心应手,在外书没读多少,倒是结交了不少人。
抄写郎其实也不算个正式的差事,只因公文上传下达,需要有人抄抄写写。本来也无官阶,更无官名,但来往的人总要有声称谓,在相互调侃间也就慢慢加了个“郎”。每月领点薄俸,但是有机会接触到达官贵人,因而很多应试失利的人也来讨一个路子,勉强度日。一来指不定哪天被哪个高官看上了,充为门客,再展现才能,有机会讨个官职;二来这比回乡好,读书人考不上功名回乡抬不起头。
这个王荣在外游荡这些年,也渐渐摸到了些门路,恰巧他偏又有天赋,写得一手好字,虽然书中道义看不懂,但是字间构造他是一看就会,凭着这个天赋,再回家对父母好说歹说要了些银两,投了些门路,真就当了个抄写郎。
王荣心里百般悔恨,一想到当年千辛万苦换来现在这个路子,能留在这里,怎么就一时糊涂,敢在圣上面前多言。但是再一想,此时不言,又更待何时?凭他如今这样,难道真的再耗三四十年?
就这样左思右想,他越想越不是滋味。这日草草抄完案文,信步走上街头巷脚,东拐西拐就来到了相熟的酒家。要了半斤酒,一碟花生,思虑一会儿又要了一斤牛肉,心里还在想半个月俸禄又没了。
就在他苦闷难当,几杯酒下肚时,柜上传来了一阵吵闹声。他转过头看了下,几个打扮异常的人在闹着要买酒。于是他对着掌柜的喊了句:“有酒你不卖,你是傻子啊?”
掌柜的气不过,差点没忍住火过来给他一巴掌,但是念着老主顾的份上忍住了,回了句:“你这就不讲理了,我不是不卖,是他们要把酒买完。我这小门小店的,都卖给他了你喝马尿去?”
店内的几桌人哄笑一团。王荣瞬间面红耳赤,目光看向那几个打扮异常的人,试图缓解下尴尬的气氛。他看了会儿突然想起来,这些人就是西北的!
他连忙站起身挪了过去,这才看到为首的是一个少年,披头散发。其他几个虽然粗犷彪悍,但是好像都听这个少年指挥。王荣心想反正连连多嘴多舌,也不在乎多这一下了。于是上前做了个揖,问道:敢问贵客是从何而来啊?买这许多酒作甚。这街上日日有酒卖,不会关门的,想喝随时来喝就是。“
这少年本来一脸狂傲,但看在他刚刚帮了一句嘴,现在又这么客气,便回了他:“我们从远处来,本是瞧上这家酒不错,带点回去。谁知这老板不识抬举。”
正准备要开口叫骂,王荣赶紧劝住了,转身对掌柜的说:“就当兄弟求你了,今天多卖他们点酒,我们都老熟人了,我把我一个月酒的都让给他!”
老板听到这话是又好气又好笑,看到这么多客人在店里,又看到这几个人气势汹汹,为免麻烦,顺势低了一头,卖了他们五十坛酒。
这群人买了酒往外走。王荣知道这个少年非同一般,紧跟了出来。
“这位少年,你们是西北来的吧?老兄我虚长几岁,冒昧跟你结个兄弟怎么样?”
“我本来说这中原没啥好来的,我王上非要我来说涨涨见识。这里的人一个个狗眼看人低。除了酒好喝点,心想着还是给他老人家带点回去。不过话说回来你老兄还算不错,既然这样,我也不瞒你说,我叫完颜期,这趟来探探你们中原情况。”
王荣心里一阵激动,知道机会来了。他就差吼出来了,急忙说到:“在下叫王荣,正好与你们意图相同,看来今天得感谢这几十坛酒啊!”
完颜期一伙人正感到莫名其妙,王荣紧接着告诉他们,不仅可以将中原情形悉数相告,还免费赠他们金银珠宝,只要两国互通。完颜期一脸狂傲,表示没多大兴趣,转头就要走,王荣不知从哪掏出来个地形图,标注了他那不堪一提的住处,硬是塞到了这伙人的手里。